戎君澤醒過來的時候，充斥鼻尖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喉嚨幹得厲害，入目皆是一片白，他連轉動脖子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餘光瞥見身邊有個人，趴在他的床邊。
戎君澤不敢眨眼，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他還活著嗎？
如果還活著，怎麼會看見趙舟舟，她該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才對。
戎君澤就這樣貪婪地看著這個人，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唯恐這場夢醒過來。
戎君澤不知道，他已經昏迷一個月了。
前天才剛從重症病房轉出來，醫生說生命體徵平穩，如果能夠醒過來，那就基本沒問題了。
這一個月，趙舟舟每天都猶如過著被油煎火烹的日子。
戎君澤在重症病房的日子，她看不見他，只能守在外頭。
想著待在距離戎君澤最近的地方。
陳檸宣來看過她幾次，看著趙舟舟的模樣，痛心疾首：“舟舟，你真的想好了嗎？”
趙舟舟打算等戎君澤醒過來，就將一切告訴他。
如果他還想和他在一起，再難，她也願意和她一起面對。
想起趙舟舟這些年受的苦，陳檸宣為她心疼不已。她希望趙舟舟能夠認識一個普通的人，不用像戎君澤這樣耀眼，但是知冷知熱，她希望趙舟舟能過上普通幸福的日子。
“宣宣，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但是我逃避了五年，自欺欺人了五年，戎君澤在搶救室搶救的時候，我才發現，如果到死我都沒有說出口，我會悔恨終身。如果戎君澤沒有救回來，我的心也就死了。”
“你……”
“宣宣，有些話，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因為我的父母，我曾經發誓，這輩子，絕不會因為所謂的情愛將自己陷入死局，我小心守著自己的真心，可是因為戎君澤，我想要去賭一回。”
“無論輸贏，後果我自負。”
陳檸宣知道趙舟舟說出這番話，需要下定多麼大的決心。
說出口了，就說明她的心意不會再改變。
“我管不了你。”
陳檸宣嘆了一口氣：“但是舟舟，你住，你也是有孃家的人，我就是你的孃家，如果那渣男敢對你不好，看我不掀了他的頭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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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趙舟舟覺得有一道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看了許久，她動了動酸澀的胳膊，抬起頭習慣性地望向戎君澤，這一次，戎君澤不再是閉著雙眼毫無生氣的模樣，兩人的目光觸碰在一起，趙舟舟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趙舟舟起身想要去喊一聲，戎君澤的手輕輕抓住她。
“姐姐——”
“別走。”
戎君澤以為夢醒了，他捨不得，伸手卻真的抓住了趙舟舟，溫熱的觸感，盪漾在指尖。
“我不走。”
趙舟舟彎下腰，輕聲哄著：“我去喊一下醫生。”
一直到醫生檢查完，戎君澤的眼光都還黏在趙舟舟的身上，半分不肯錯開。
得知戎君澤醒來，戎意霖放下手中的事情趕來，一進門就見到戎君澤一副痴戀的模樣盯著趙舟舟。
“哥哥。”
戎意霖朝著趙舟舟點了點頭，走到戎君澤床前：“終於捨得醒了。”
“哥——”
戎君澤閉了眼，皺眉喊了一聲。
“你這個臭小子，扔下一大攤子事情，自己舒舒服服躺了一個月，我可醜話說在前面，我最多再給你頂個把月，你趕緊養好了來接班，楊白勞也沒我這樣七天二十四小時地連軸轉不帶歇一歇。”
戎意霖嘴上是牢騷一堆，但是看著戎君澤的臉，還是心疼問了一句：“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不要擔心。”
“誰擔心了，你不要太自戀。”
戎意霖翻了個白眼，心中卻浮起一抹酸澀。
他確實很擔心。
短短一個月，身邊發生的太多變故，逼得他不得不忍下那些難過與擔憂，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填入繁忙的工作，連歇一口氣的時間都不敢留下。
生怕歇一口氣的時間，他就崩潰了。
可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剩下的兩個至親，全都躺在醫院裡生死不明。
他是他們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了。
他不能夠倒下。
戎意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和醫生確認了戎君澤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後，就匆匆離開了。
離開之前，趙舟舟送他下樓。
“舟舟，這些時間你照顧君澤辛苦了，君澤現在醒了，我找了護工，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不放心別人照顧阿澤。”
戎意霖怔了怔，有句話，這一個月，他幾次想要說出來，可是那時候戎君澤還沒醒過來，看著趙舟舟每日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每次都不忍心。
“舟舟，你和君澤，是什麼關係？”
趙舟舟遲疑了片刻，心頭一緊，但是很快就鬆弛下來。
那天她在搶救室外哭成那個樣子，又說了那些話，戎意霖會猜到很正常。
她點了點頭。
戎意霖皺了皺眉：“你們——”
戎意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君澤還在等你，快回去吧。”
想了想，又叮囑道：“舟舟，有什麼委屈，記得和我說，你喊我一聲哥哥，不能白喊了。”
趙舟舟的眼眶湧出一股溼意，她嚥下哽咽，點了點頭。
送戎意霖離開後，趙舟舟回到病房，戎君澤的眼神精準地捕捉過來：“去了好久。”
“嗯。”
“哥是不是又揹著我，向你說我的壞話了。”
趙舟舟笑了一聲：“你別誣賴好人，在哥哥眼中，你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噓，別說話！”
“聽！我！說！”
“我跟你講，我有一個弟弟，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你！沒！有！哈哈哈——”
那一年，戎意霖出國前，帶著趙舟舟和戎君澤去了一片未開發的海灘，他在那兒喝得爛醉，抱著戎君澤又哭又笑。
即便醉得沒有意識了，卻還滿心滿眼記得戎君澤。
說戎君澤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他們曾經那樣好。
曾經——
趙舟舟看著戎君澤有些低迷的情緒，想了想，有些話，在當時憑著一腔衝動，可是現在卻不知該怎麼和戎君澤開口。
“阿澤——”
趙舟舟喚了戎君澤一聲。
“嗯？”
戎君澤抬眸望向趙舟舟，漂亮的眼睛，趙舟舟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
趙舟舟覺得高考時候，拿到卷子前的一分鐘，都沒有此刻萬分之一的緊張。
“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