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是高三畢業生之間的一次畢業聚會。
趙舟舟整個人都很疲憊沒有精力。
戎君澤看著她有些倦怠的神色:“要不今天別去了?”
趙舟舟搖了搖頭:“沒關係,走吧。”
戎君澤與趙舟舟到的時間比較晚了,學生與老師已經來得七七八八,座位是按照班級排的,戎君澤與趙舟舟並不坐一塊。
“這裡!”
陳檸宣老遠看著趙舟舟衝她招手。
趙舟舟示意戎君澤:“我過去了。”
戎君澤點了點頭:“好。”
趙舟舟還未坐定,陳檸宣湊過來一臉神秘地對趙舟舟說道:“舟舟,今晚有特別節目哦,敬請期待。”
特別節目?
趙舟舟心想,難不成是教導主任上臺表演敖包相會這樣的曲目?
所有的學生都很興奮,幾個現眼包拿著盛滿杯子飲料的杯子,學著大人的模樣,一桌一桌開啟“敬酒”模式。
走到女同學面前:“一杯敬美人——”
“呸!”
走到女老師面前:“一杯敬徐娘——”
“兔崽子你皮癢了!”
“哈哈哈!”
……
“喂喂?喂喂喂?”
大堂突然有人開了麥,一個男生拿著麥克風走上臺:“各位親愛的同學們,老師們,三年時光轉瞬即逝,驀然回首我心百感交集,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心中對恩師的感激之情猶如滔滔江水,對同窗的手足之情猶如綿綿細雨,值此特殊的時刻,請允許我,為大家邀請教導主任,為大家帶來一曲《老婆最大》!”
“唔——”
“主任!主任!”
……
臺下的學生起鬨烘托氛圍,禿頂的教導主任臉頰紅彤彤猶如醉了酒,在半推半就之間他從座位上起身。
接過麥克風,清了清嗓子:“同學們盛情難卻,今日過後,你們即將要踏上高飛的旅程,老師就送你們到這裡了,祝大家前程遠大,前程似錦,前路錦繡!”
一段感人的剖白祝福語完,音響就立刻跟上了《老婆最大》的伴奏,只見教導主任脫下常年如一日穿在身上的西裝外套,大家才發現裡面穿的是一件短袖粉色襯衫。
要不說學校裡怎麼流傳著F4的傳言。
據說很久以前,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和體育老師,在某一年的迎新晚會上,一曲女團舞直接掀飛全場氣氛。
音樂一起,教導主任扭地猶如一條靈活的胖頭魚,每一個舞步動作都肥而不膩,充滿靈魂。
一開嗓,直接引起在場學生的尖叫。
“張哥!張哥!”
教導主任姓張。
底下的學生高呼張哥,與他互動拱火。
主任扭得更賣力了。
誰敢相信,一位四十多歲面臨禿頂中年危機的男性,夾起聲音唱跳起來,竟然氣場全開。
教導主任開了個漂亮的頭,接下來各位能人紛紛登場,唱跳捧逗,將這場畢業聚會,弄得熱熱鬧鬧氣氛高漲。
“舟舟!舟舟!”
陳檸宣緊張地戳著趙舟舟的胳膊。
“許銘上去了!”
許銘?
趙舟舟望去,許銘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裙,精細的裁剪走線,將她的腰身襯托地盈盈不堪一握。
趙舟舟與許銘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今日乍然一看,化了淡妝的許銘美得更加不可方物,叫人看了怦然心動。
“嘿嘿。”
趙舟舟看了陳檸宣一眼:“宣宣,你在笑什麼?”
“你聽下去就知道了。”
趙舟舟將視線重新轉移回臺上的許銘,她唱了一曲《當找到你》。
繾綣的女聲重新演繹這首老歌,趙舟舟才知道許銘原來唱歌也這樣好聽。
“我想於世上每天,你準我在旁伴你。”
音樂隱去,許銘拿著麥克風:“戎君澤,我喜歡你。”
話音落,臺下立時猶如颳起狂風暴雨。
這可是校花級別的美女,當眾表白校草級男學神!
這是什麼可歌可泣的學霸愛情故事啊!
我們終究還是莫得感情地背景板NPC了,NPC是不配擁有甜甜感情線的,嗚嗚嗚。
而當事人戎君澤:!!!
不是,許銘她有病吧!
戎君澤第一反應是望向趙舟舟。
可是此刻趙舟舟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她去哪裡了?
“宣宣,你把我帶來這裡幹什麼?”
在現場一陣鬨鬧之前,陳檸宣拉著趙舟舟先離開了宴客廳。
“許銘喜歡戎君澤,決定今天向他表白,你是戎君澤姐姐,也是許銘的好朋友,當然要找你來做助攻了!”
許銘是不可能喜歡戎君澤的。
趙舟舟心裡很清楚。
許銘與戎君澤之間不是一般的矛盾,中間隔著一個已經死了的宋復修。許銘喜歡的是宋復修,以後不管許銘喜歡其他任何一個人,那個人都不可能會是戎君澤。
但是許銘為什麼要這樣做當眾表白戎君澤這樣的事。
很快,許銘就來了。
“宣宣,我和舟舟單獨說幾句話。”
“好嘞,沒問題。”
陳檸宣比了個OK 的手勢,離開前還在說:“舟舟,許銘特意準備了一個表白陳情的地方,等這邊結束以後,你一定要帶著戎君澤過去啊。”
等陳檸宣走遠後,許銘對上趙舟舟存疑的眼神,她苦笑了一聲,說:“舟舟,首先我要和你說聲對不起。”
趙舟舟有不好的預感:“你要做什麼?”
“有些真相,我覺得你不應該被矇在鼓裡,想要告訴你。可是我不知道一旦告訴了你,會對你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只能對你先說這聲對不起。”
說完,許銘開啟手機裡的錄音,將音量放到最大。
嘈雜的一段雜聲中,一個男孩與女孩的對話。
“你不會對她產生不忍了吧?”
“怎麼可能,你忘了,她是那個人帶過來的。”
“是啊,你也真狠心,在人家房間放蛇,還把人家鎖在圖書館,人家好歹是女生,那些校外毆打她的人不會也是你弄過來的吧?”
“不過我覺得你事情還是不要做得這麼過分,畢竟她也挺可憐的。”
“放心吧,我留著她還有用處。”
“我們一直都找不到顏虹,也許她能派上用處。”
“你想利用她——”
“本來就是她姨媽欠我的,我利用她也不過是讓她們自己狗咬狗。”
……
音訊中的雜音戛然而止,錄音中兩人的對話也到這裡戛然而止。
許銘看著趙舟舟慘白的臉,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強壓下那一股情緒,對趙舟舟說:“你應該聽得出來,錄音裡的人是誰吧?”
趙舟舟抬眸漠然地望向許銘。
她當然聽得出來。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熟悉到她幾乎刻在了腦子裡。
是方依依和……戎君澤。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舟舟,你喜歡戎君澤吧?”
趙舟舟看著戎君澤的眼神,是許銘再熟悉不過的樣子。曾經她也會這樣看著那個穿白襯衫的少年,那是滿心滿眼藏不住的愛慕。
“可他不值得你的喜歡。”
趙舟舟覺得腦袋暈沉沉的,她有些喘不過來氣,扶著牆壁一個踉蹌。
許銘上前扶住她,趙舟舟伸手將她推開。
“許銘,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對不對?”
“卻拖到今天才告訴我。”
“你不是覺得他不值得我喜歡,而好意提醒我。”
“你是知道戎君澤是真的喜歡我了,你想要利用我,去報復戎君澤。”
許銘怔住,她沒想到趙舟舟一語就戳穿了她的真實想法。
“許銘,我曾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但是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趙舟舟像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幽魂,走出飯店。
許銘心中頓時猶如從天而降一塊巨石,壓著她幾乎無法呼吸。
此時,許銘看見了正在找尋趙舟舟下落的戎君澤。
而戎君澤也看見了趙舟舟。
“姐姐!”
戎君澤高呼向趙舟舟追去。
“戎君澤,我們才是一類人。”
許銘拼盡全力拉住戎君澤。
“你所有的惡劣不堪,我全都知道。我們才是最適合在一起的。收回對趙舟舟的心思吧。她已經都知道了,你所有藏起來不能見光的秘密,她如今只會噁心你,害怕你,疏遠你。從一開始,你們的結局就已經全部註定了。”
“滾開!”
戎君澤甩開許銘拉住他的手,拼命向前跑,多怕趙舟舟就這樣走了。
幸好,他追上了她。
戎君澤抓住趙舟舟的手腕,哀求:
“姐姐,不要走。”
趙舟舟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懵懵的。
心口的位置,尖銳地刺痛著。
趙舟舟將手腕一點一點從戎君澤的手中掙脫出來。
十分堅決。
“我房間裡的蛇是你放的嗎?”
“圖書館的鎖是你落下的嗎?”
“馮佳韻網暴我,也是你的授意嗎?”
“你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是利用我嗎?”
趙舟舟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但是句句誅心,戎君澤的臉一瞬間慘白。
“姐姐我可以解釋——”
“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
“……是。”
趙舟舟垂下眼眸,猶如一個罪犯聽著法官宣讀完對她的判決,一切因果,刑罰,終於塵埃落定。
“阿澤,一直以來我都很心疼你,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親人。可那些都是假的。我以為我很瞭解你,可笑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阿澤,我們就這樣吧,回到三年前,當做從來不曾認識過一樣。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
趙河奕欺騙了劉溪沐,以為可以就此飛黃騰達做劉家的乘龍快婿,沒想到劉家當時只是個空殼子,內裡早就腐敗,發財夢碎,趙河奕戳破他給劉溪沐描的虛假幻境,甜言蜜語變成拳打腳踢,你儂我儂變成命喪黃泉。
趙舟舟以為自己和劉溪沐不同。她一無所有,從一開始遇見戎君澤的時候,就只是一個孤女,根本沒有可以被欺騙利用的價值。
可是沒想到啊,這樣的她,原來也有戎君澤可以欺騙利用的地方。
呵呵——
她腦子亂哄哄的,只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將自己鎖起來。
戎君澤十分害怕,他怕趙舟舟如果就這樣走了,真的可能像她說的那樣,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只是想到如此,戎君澤就痛不欲生。
他眼尾泛紅,苦苦祈求趙舟舟能對他仁慈:
“姐姐,求你不要走。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只有你了,姐姐,不要丟下我。”
“戎君澤,留下一點體面吧,不要讓我覺得噁心。”
戎君澤心下鈍痛。
“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當時錯得離譜,你打我罵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會瘋的,如果你走了,我真的會瘋的,姐姐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心中繃著的那跟弦疏忽斷裂,趙舟舟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去:
“隨便吧,那是你的事。”
“不許走!”
戎君澤拖住趙舟舟的衣角,猶如溺水之人抓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指甲嵌入血肉都不肯鬆開分毫。
戎君澤幾乎跪在趙舟舟身後。
一雙手死不肯鬆手。
趙舟舟深吸口氣,轉過身,伸出手,一根一根掰開戎君澤抓著她衣角的手。
“姐姐——”
趙舟舟掰開戎君澤最後一根手指,轉身離開。
衣角拂過戎君澤的臉龐,猶如尖刀將他刺得血肉模糊。
心碎得四分五裂,猶如萬箭齊發射穿他的心臟。
不行!
不能走!
不能讓她走!
戎君澤的眼幾乎赤紅,他踉蹌起身追上趙舟舟,一把抓住她肩膀,讓她轉身面對自己,下一刻,唇壓上了她的唇,微涼帶著鹹澀味,那是趙舟舟眼淚的味道。
唔——
趙舟舟幾乎拼盡全力想要推開戎君澤。
可是戎君澤抓在她身上的手,猶如堅固的鐵鏈,根本掙脫不開分毫。
趙舟舟咬破戎君澤的舌頭。
血腥味在口腔內瀰漫,灼熱的刺痛刺激著戎君澤的感官,趙舟舟覺得臉上有溼濡濡的觸感,是戎君澤的眼淚打溼了她的臉龐。
趙舟舟停止了掙扎。
她就像一個木偶一般,對戎君澤不抗拒,也不回應。
察覺到趙舟舟的異樣,戎君澤的身子一怔,他微微離開趙舟舟的唇,一雙猶如寒冰的眼眸瞬間刺痛他的心尖。
趙舟舟從來沒有這樣看過他。
彷彿他是一塊爛在臭水溝的石頭,惡臭骯髒無比,卻非要糾纏著玷汙她。
“戎君澤,不要讓我恨你。”
縱然經過美好,縱然曾經的怦然心動是真的,但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因,怎麼可能會結出甜的果?
戎君澤的雙唇帶著顫意與卑微乞求:“姐姐,我愛你……”
“愛會過去,我也是真的喜歡你,可是阿澤,你配得上我的喜歡嗎?”
趙舟舟擦去嘴角的血漬,那是戎君澤的血,沾在她的唇上,猶如午夜最豔麗的玫瑰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