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秒鐘後，肖朗率先出聲打破沉默，“怪我，怪我進來前沒敲門。”
他退出去，門關上，再敲門。
“你要的衣服我已經給你放門口了，待會兒你們完事了記得出來拿啊。”說完，腳步聲迅速遠去。
林漫“噗呲”一聲笑出來，她忽然覺得，肖朗這人還挺有趣。
沈煉黑著一張臉，回頭看了林漫一眼，林漫立馬噤聲，隨即換上一副慍怒的模樣，振振有詞地說：“肖朗怎麼這樣啊，我們可什麼都沒做，他什麼意思……”
沈煉拿著衣服進來，林漫偏頭看他，見他要出去，她有點慌，“你去哪？”
“天台上抽菸。”
“那你記得回來啊……”她話還沒說完，沈煉已經關上了門。
林漫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裡忐忑不安，不會是她玩得太猛，又把沈煉嚇跑了吧？
答應好的留宿不會也沒了吧……
她抱著枕頭嘆氣，早知道就安安分分的了。
天台上，沈煉同樣很糾結。
他覺得最近的自己很有問題，對林漫的容忍度一降再降，現在竟然連同床共枕這麼荒唐的要求都能滿足，最關鍵的是，他心裡竟然還對這種荒唐的相處心生竊喜。
他知道不應該，可是他控制不住。他都不敢去想，如果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下去，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沈煉回到病房的時候，林漫還在打遊戲。
他走過去，抽走她的手機，“幾點了？趕緊睡覺。”
林漫不服氣地回瞪他，心裡沒來由地委屈，“你也知道現在幾點了，去天台抽菸抽這麼久，你的身體還要不要了？”
沈煉一窒，這種指責中帶著的關切，更加戳人心肺。
他下意識地放軟語氣解釋，“就抽了一根。”
“抽一根菸出去這麼久，那就是不想看到我咯。”她抄起手，斜著眼瞥他。
沈煉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是存心找茬，也不跟她多解釋，直接伸手，將她腦袋按進被窩裡，哄道：“趕緊睡覺，熬夜變醜不知道嗎？”
林漫又倔強地冒出腦袋來，還是鬧騰，“變醜就變醜，反正現在你也不願意看我。”
沈煉不由失笑，一本正經地威脅：“你不睡覺，那我就只能回南屏山了。”
林漫兩隻耳朵動了動，面上一喜，沈煉這意思，是他今晚不回去吧？是吧？
她放心了，乖乖蓋上被子睡覺。
病房裡有陪護床，先前林漫鬧騰，又有簾子遮著，他沒注意到，這會兒上面已經收拾齊整，沈煉洗漱完後，就去上面躺下休息。
第二天，沈煉聽到有“嘩啦”的聲響，他睜開眼，發現是林漫在拉窗簾。
她依然是單腳蹦跳的姿勢，柺杖被她放在旁邊，要倒了就撐著柺杖穩一下，沈煉有點不高興，“你要做什麼可以叫我，沒必要下床。”
“你醒啦？”林漫回頭，有點小遺憾，“早上這裡太陽大，我還說給你拉上窗簾，你能多睡會兒。”
沈煉愣了兩秒，覺得好笑，“我是被你拉窗簾的聲音吵醒的。”
林漫“啊”了一聲，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好吧。”
兩人正說著話，病房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林漫趕緊扭頭，看到來人是吳佩珍，眉頭瞬間皺起來，嘴角下沉，一臉不高興。
沈煉臉上閃過意外，心裡莫名不安。
礙於禮貌，他低低喊了一聲，“外婆。”
吳佩珍先掃了一眼屋內的情況，再打量了一下林漫和沈煉兩人的穿著，忽然放軟語氣，笑道：“你叫我買的機票已經買好了，還有兩個小時出發。這最後一夜也陪了，了斷也做了，可以送她走了嗎？”
林漫聽得一頭霧水，但機票，最後一夜，了斷這幾個詞她還是聽得懂的。
想想昨天沈煉反常的態度，彷彿一切都有了解釋。
她看向沈煉，一臉不敢相信，“這就是你說的會有辦法？”
沈煉臉色沉得可怕，死死盯著吳佩珍，“我沒說過這些話。”
“不，你說過。”吳佩珍勾著嘴角，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沈煉，“知道你想給她留個好印象，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她是你的養女，你們該保持什麼距離不懂嗎？讓你陪她一夜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耐度了，沈煉你好好想想。”
旁人聽不出這話裡的深意，可是沈煉能。
吳佩珍在威脅他，要是不在兩個小時內把林漫送走，她就要親自動手。
對上吳佩珍凌厲的視線，沈煉明白，他現在連解釋都不能。
林漫久久沒等到沈煉的回答，心一點一點沉下去，虧她還欣喜地以為她們之間的距離近了一大步，原來不過是沈煉在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她以為的甜蜜，只是他最後的施捨。
林漫其實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她可以接受分別，但一定是要體面地分別，像這種被人灰溜溜送走的方式，她不接受。
沒管沈煉和吳佩珍的視線，林漫拿出手機，“不用你們送，我自己買機票。”
就當是出去旅遊了。
沈煉看著林漫挑選機票，心裡跟被人揪住了一樣難受，“我送你，你別買了。”
林漫倔強地回：“不用，我自己買。”
她甚至還扭轉了一下身子，擋住沈煉的視線，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買的去哪裡的機票。
沈煉心裡越發著急，想抽走林漫的手機。
吳佩珍也越看越生氣，輕咳了一聲，提醒沈煉，“她要自己走也好，敏楓還等著跟你一塊看話劇呢，昨天你沒回去，她都沒睡好，習慣了天天晚上有人陪著，突然有一天陪著的人不在，難免會不習慣。”
林漫滑動頁面的手一頓，原來她猜想的沒錯，沈煉真的每天晚上陪在紀敏楓身側。
他在騙她。
之前他們說要把她送走的時候，林漫都沒哭，可是現在她忽然就忍不住了，悲傷的感覺從心底蔓延，瞬間佈滿她的四肢百骸，最後匯聚成淚珠滴落。
林漫心想，她真的該放手了。
隨便選了張機票，林漫擦擦眼淚，這才轉過身去，“沈煉，我走了啊。”
她拿起放在一邊的拐，拄著往外走去。
沈煉想去追，吳佩珍先一步攔在門口，低聲地說了兩句什麼，沈煉停下腳步，眼睜睜看著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