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派出所，頂上用著的還是那種老舊的圓形白熾燈泡，有點壞了，發出嘶嘶的聲音，一圈白蟻繞著飛，透明的翅膀唰唰地往下掉。
梁欲白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太清表情，“我以為你會問我一些別的問題。”
楊燁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把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我問了你就會老實告訴我？”
梁欲白哼笑了一下，很淺很淡，“看情況。”
楊燁又咬了一口，嚼著，說話聲音含糊不清，“我想也是，所以煩了。”
梁欲白沒出聲。楊燁把吃完了的包裝袋往旁邊的垃圾桶裡一丟，“回家吧，回去隨便煮點東西吃。”
“回家？”梁欲白像在思考這兩個字的意思，笑了，覺得不可理喻，“你和我？”
“……不然這裡還有別人？”楊燁拿出手機開始叫車，“還是你等會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梁欲白長久地盯著他，如墨的眸子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搖頭了，“你自已回去吧。”
這是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梁欲白這人，相貌極品，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極其突出的特點。如果有，那粘人絕對算得上一個。
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極度粘人。
但現在的梁欲白看起來也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楊燁握著手機，不太理解，“你不和我走的話等在門口乾什麼。晚上你還打算去哪裡嗎。”
梁欲白把視線生硬地移開了，“我去哪和你也沒有關係吧。”
這還真是事實。
“如果我今天就是想知道呢。”
梁欲白的手機被捏在手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手機的主人現在有些煩躁，“……今天不能和你回去，我想自已待著。”
楊燁也來了些脾氣，冷笑著不依不饒，“今天怎麼就特殊了？”
“可以別問麼。”
“哦。那我換一個問題，梁欲……梁敬城，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楊燁氣急反笑，“你不是說不告訴我真名是因為我沒問嗎，那我現在問了。我還真的挺好奇的，在你眼裡我到底算是個什麼角色。”
金主。冤大頭。人傻錢多。色慾燻心。毫無節操。毫無下限。隨便得罪。沒有後顧之憂的玩具。
梁欲白咬了咬嘴唇，蹙眉，“……哥哥，你這問題就有點怨婦了。”
怨婦。
這話難聽。
但也和一盆冷水一樣把楊燁給澆清醒了。他握緊了拳頭。
想朝這張純良無辜又惡毒的臉上狠狠揮一拳頭。
但。別衝動。別上頭。理智分析一下。
首先。
提問：梁欲白今晚不和他走有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他們兩個現在本來就不是同居關係，梁欲白愛去哪去哪都是他的自由。
甚至梁欲白其實早就能走了，壓根就不用等在外邊隔著一堵牆陪他等尿檢結果。哦，然後給他遞個蛋黃派。還怪好心的哈。怕他餓著。
他接下來問的那個問題更是丟人。他現在回憶起來都恨不得甩自已一巴掌。
剛剛他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徹底瘋了嗎！
他剛才就像那種狗血電視劇裡的三，沒皮沒臉狼狽得一塌糊塗衝男主面前質問他，老公！你說話啊，你告訴我啊，我究竟算什麼啊，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啊，我和你才是真愛啊，你就不能睜開你那雙狗眼看看我嗎？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啊，女主她有我這麼愛你嗎？蒼天不公啊你這個死負心漢！
……哈哈。有點好笑了。
一想到自已真是三，那就更他媽的好笑了。
負心漢。你是第一天知道梁欲白有物件嗎。就算他是負心漢他一開始也是負了別人的心吧。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這事情其實發展得很合理。知三當三的人能有這種下場簡直是活該簡直是大快人心。
楊燁，你什麼時候成了那種自已最討厭的人了。
這件事肯定錯了。錯得相當離譜。但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變到現在這一步的啊。
這事錯在我？不不不，這件事都怪梁欲白！
是他在勾引我！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後來的每一次見面，都是梁欲白在主動勾引我！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萬惡不赦的人！
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哈哈媽的，這和出軌了怪外面的女人太騷有什麼區別。楊燁你真他媽噁心。
你是受害者？不，你是那個三，真要論起來你還算是個加害者。
那你既然這麼惡毒，壞事做盡，落得了這個下場天經地義，你現在到底在委屈什麼啊？
啊？委屈？你到底是哪來的臉委屈啊？
委屈自已一而再再而三毫無意義的妥協退讓？人家在後邊叫你兩聲名字你就自已給自已洗腦成功了想眼睛一閉就把這件事揭過去當沒發生？委屈自已以為做了這個退讓人家梁欲白就得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以後能對自已更好一點？
……我操。原來自已的想法居然這麼噁心。好惡心。好下頭。下頭男！
心臟跳得極快，楊燁的呼吸急促，面色慘白，明明是夏天，但是那股刺人的寒意卻從腳開始往上飛速蔓延。他握緊了的拳頭抖得厲害，冷汗浸透了後背，腦袋轟地一下，險些失聲尖叫。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梁欲白那張埋藏在陰影下沒什麼表情的臉，張了張嘴，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天空突然暴起一聲響雷！隨後就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半片天空！
……操。不是吧。我是做了什麼天打雷劈的事情了嗎今天非要我死在這裡是吧？我今天還做了好事呢舉報淫穢色情聚會給警察叔叔加業績了啊。
一輛白色的雷克薩斯LC停在了他們眼前，亮著白色的大燈。梁欲白站在原地，略微抬起了點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的眼睛還是被藏在碎髮投下的陰影裡，看不太真切，但楊燁記得那是什麼樣子的，那天晚上的高架橋上他偷偷看了很久。
梁欲白那雙桃花眼一直都是頂級漂亮勾人的，只要他想，眨眨眼睛就讓人心生憐愛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
梁欲白。你牛逼。你做事真他媽絕。誰能比得過你啊，誰能玩得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