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放鞭炮吧。”梁欲白突然睜開眼睛，語氣興奮雀躍，“就現在。”
楊燁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比如為什麼會突然想著要去放鞭炮，又為什麼非得是現在。但梁欲白已經直接從地上蹦起來，抄起桌面上的手機鑰匙，快步從衣架上把外套拿起來披在身上，出門了。
門“砰——”的一聲被甩上。
“……”
屋子裡突然空下來了。
楊燁的手還停留在空中，又僵持了一會，才後知後覺地握拳，收回來。
放在了自已的膝蓋上。
其實現在也不能算是很安靜，畢竟電視機還開著，聲音也開得挺大，甚至是有些吵了。楊燁摸過茶几上的遙控器，把音量往下調了點。
……好像又太安靜了，周圍環境太安靜就容易讓人胡思亂想，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他又把音量往上調了。
手裡還攥著那個遙控器，可心裡就是這麼，毫無預兆地往外噴出了莫名其妙的火焰。
怎麼會這麼空呢。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剛剛也是這樣的。就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電視聲音開得很大，裝作生活好像很熱鬧一樣，有什麼不對嗎。
裝作。
哈哈。媽的。
是有區別的。因為現在廚房裡沒有站著個正在洗碗的梁欲白，然後在洗完碗以後就乖乖地主動走到沙發旁邊想要說幾句話或者抱一下。
也沒差其實。現在他只是出門買個東西，也很快就會回來的。
沒什麼好急的。
他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他明明感覺過了很久了，但實際上也就過去了不到五分鐘。
……真完蛋。
真該死。
人就不應該為了毫無必要的事情而感到生氣！因為這種怒火毫無意義！只是在自我內耗！
道理都是這個道理！我明明都明白！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剋制不住自已的思維啊。
剋制不住地去想，梁欲白到底為什麼這麼著急非要現在出門。到底他在幹什麼。到底他是怎麼想的。他還會不會再回來。
那把沙子馬上就要流走了，但現在還在搶救期。
他捏緊了手裡的遙控器，突然冒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
他想把這個遙控器狠狠地砸到牆上。
摔碎。砸個稀爛。按鍵和電池都得散落一地。
以前不可以砸。因為砸了還得做衛生，還得買新的，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什麼都可以幹了。
他沉默地盯著緊閉的大門，手裡的遙控器一點點地舉了起來。
“咔嚓——”
門鎖響了一聲，門被很快地被推開。梁欲白手裡提著一個紅色的劣質塑膠袋，帶著一身涼氣湊過來，一把握住楊燁的手腕，“你跟我來。”
那遙控器就這麼掉到了地上，楊燁被拽著往樓上走。梁欲白走得很快，一步跨三個臺階，完全沒考慮過楊燁到底能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直接把人帶到了天台。
楊燁才喘上一口氣，就看見梁欲白已經找了個空曠的地方蹲下了，拆開手上的塑膠袋，把那串鞭炮放在了地上。
楊燁剛想喊一聲天台上不能放鞭炮啊，人梁欲白已經把火點上了。
一瞬間這場面真就是物理意義上的噼裡啪啦震耳欲聾。楊燁擰著一張臉往後退了一步，退回樓道里。
梁欲白就買了一串，立馬就放完了。
灰色的硝煙一點點升起來。梁欲白背對著他。
“為什麼要放鞭炮。”
徹底安靜以後，楊燁才從樓道里走出來，扇了扇前邊的煙，皺著眉頭，“喜歡煙花的話我們能開車去鄉下放。”
“你真奇怪。”梁欲白沒回頭，雙手插在外套兜裡，“我明明放的是鞭炮，你卻要和我說什麼煙花。”
“因為沒人喜歡鞭炮吧，又不好看，又吵的。”楊燁往前走，在梁欲白身邊位置停住，和他並肩站著，“而且現在又不是逢年過節，尤其是晚上，放鞭炮基本就是哪家有人去世了。”
他想了想，“也不怎麼吉利。”
“這樣啊。”梁欲白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我對國內民俗文化不怎麼了解。”
“那你怎麼突然想放鞭炮了？”
“不知道啊？”梁欲白扭頭看他，“想到了，就這麼做了……？”
這人真是有夠隨性。楊燁想。
“不過的確不怎麼好看。”梁欲白像是在自言自語，“所以為什麼會是想放鞭炮呢？”
他問楊燁，“清明節需要放鞭炮嗎？”
楊燁其實也對民俗不怎麼了解。但都和清明節掛鉤在一起了，那應該是要的吧？
於是他點了點頭。
“啊，那難怪啊。”梁欲白露出一個瞭然的笑，“我還以為是因為鞭炮便宜，煙花太貴了呢。”
梁欲白很少在楊燁面前提及自已的過往。不，應該是幾乎完全沒有提到過。
楊燁只知道這人有一個養父，應該還很有錢。畢竟能送出那樣的手錶。
這人現在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楊燁好像看見了那條裂隙。
他像個竊賊一樣，居然試圖從這點裂縫裡去無恥地窺探這個人的核心。
並且還有點隱秘的期待和顫慄。
“煙花太貴了……你以前買不起煙花嗎？”楊燁低聲說，居然還有些緊張，掌心裡都出了汗，“我以為你的出身還算不錯？”
“我的出生啊……挺糟糕的？天胡開局啊。”梁欲白蹲了下來，拿了根木棍去戳地板上那些已經放過了的鞭炮顆粒，“你現在看見的不錯，都是別人給我的。”
“誒，楊燁。也許我……”他笑了一聲，半張臉埋進了領口裡，“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呢？”
“你以為你在我這的形象很好嗎。”楊燁幾乎要翻出一個白眼，“我以為你自已心裡有數，已經是廢墟了，再鬧出什麼事都不算塌。”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梁欲白聽完後又開始咯咯地笑，幼稚又少年氣十足，“太讓我傷心了，我很要面子的，一直以為自已端著架子裝得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