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立馬。原地。挖個地洞鑽下去。或者螺旋式昇天到外太空去探險。還。來不來得及。

楊燁握緊了書包帶子，腦海裡在短短的幾秒內飛速飄過無數個“跑”字，但雙腿就像是被灌了鉛一動都不能動，隨即極為冷靜地想，不能跑，跑了就是承認在跟蹤，跑了就是明擺著心虛。

我一點都不心虛！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他強裝鎮定，擠出一個極為勉強的微笑，“怎麼可能，我走這條路回家。”

“好巧啊。”周禮很自然地笑著走了上來，和楊燁並肩，“我也是這條路回家呢，你家在哪裡啊，也許我們兩個還是鄰居？”

“……”楊燁隨口說了個這個方向的小區名字，“對啊，你說巧不巧啊。”

“嗯。”周禮說，“那以後要不要一起走回家？”

楊燁：“……”

這事不對勁。等等。真不對勁。

他有點懵。

別慌。冷靜思考一下。

首先，肯定是不能答應的。他媽的，兩個人的家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方向，等會他還得打車回去，誰能天天這麼折騰啊？其次，不是正吵架著嗎？怎麼他一上來就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啊？

搞得只有他一個人在斤斤計較？操。真讓人不爽。

楊燁磨了磨牙，“還是算了，我們也不怎麼熟吧。”

“這樣啊。”

周禮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經過今天，我們兩個就是朋友了呢。”

楊燁沉默了，極為麻木地回憶了一遍今天兩個人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沒能從中找出一件兩個人成為了朋友的證據。

但是既然話都說到了這裡，楊燁就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話給說開了，省得他自已在心裡憋著也難受，“今天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我不該嘲笑你的長相，我得向你道歉。”

“……這樣啊。”周禮停頓了幾秒，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沒事的，我知道我長得有些像女孩子，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和我說的，我……反正我也習慣了。”

……操。

操。

操！

楊燁你是真該死啊！

周禮輕巧的三言兩語把楊燁給說紅溫了。楊燁彆扭地邊走邊拽自已的書包帶子恨不得勒死自已。又不知道走出去多遠，楊燁才悶悶地說了一句，“不然我請你吃個飯？你看看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挺過意不去的。”

“那就今晚吧？”周禮應得很快，“你想帶我去吃什麼啊。”

“好那就今晚……啊？”楊燁目瞪口呆，“額，你，你不用和你父母說一聲出門和朋友吃飯嗎？這個點家裡飯都煮好了吧？”

“啊，沒事。”周禮不在意地笑笑，“我家裡就我一個人，我爸媽都在外地工作。”

楊燁默默地把頭又轉了回去，直視著前方，在心裡又默唸了一百遍的真該死啊。

“打車去吧。”他掏出手機，“你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

“我都可以。”周禮很配合地等在他的身邊，“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啊……”楊燁想了想，既然是請客，那就不能請便宜的東西，那多丟份。

得請貴的。

什麼玩意最貴。

海鮮？日料？西餐？還是那個叫什麼米其林的玩意？這裡有米其林嗎？

管他的，先去商場，去商場裡總沒有錯。啊啊啊啊他從來沒有請男生出來去商場裡吃飯過啊。不對。女生也沒有。啊怎麼越說越奇怪了。只是請客吃個飯而已啊怎麼會這麼緊張這麼尷尬啊。媽的腦子趕緊停下來別想了啊要抽筋了腦子會抽筋的嗎裡頭也沒有筋可以抽吧。媽呀來個人救救我吧，該說什麼啊，我為什麼會坐在西餐廳裡啊現在，周圍的這些蠟燭是幹什麼用的神經病啊怎麼還點上了。

等楊燁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僵硬地，遲鈍地轉了轉眼珠，看看周圍現在是怎麼個事兒。

豪華厚重的西式風格，暗紅色的絲絨窗簾垂著，室內昏暗，鋪著純白色絲綢的桌布上還擺著兩個燭臺，點燃了，火花曖昧地搖晃著，有悠長的鋼琴聲若隱若現，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薰香和食物炙烤的香味。

周禮的臉在燭光溫柔的色調下就像一張古老的油畫。他的五官很立體，所以在這種特殊的光影襯托下投下小片的陰影，更顯得深邃迷人，有種雌雄莫辨的美豔。

侍應生站在一旁，雙手交疊著，恭敬低頭等著客人的點餐。

……太安靜了。

吧？

這氣氛對於楊燁來說還是有些太超前了。他哆嗦著把選單遞給坐在對面的周禮，“額。嗯。你。你點吧。”

“這不太好吧，今天是你請客啊。”周禮瞥了一眼自已這邊的那本選單，不動聲色地推開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了楊燁手上的那本，開啟翻看了一會，好像是被上面的價格給嚇到了。他有些驚訝地快速看了一眼楊燁，似乎有些猶豫。

楊燁懂對方是什麼意思，腦子一熱，當機立斷大方地掏出銀行卡拍在桌上，“你隨便點，我有的是錢！”

“……”

氣氛又凝固了幾秒。楊燁僵住了，恨不得抽幾秒前的自已幾個大嘴巴子，他到底在說什麼啊，怎麼一緊張就控制不住自已這張嘴呢？

“好的，謝謝。”周禮裝模作樣地又看了一會選單，對旁邊站著的侍應生問道，“今天有什麼推薦菜嗎。”

侍應生聞言往前走了一小步，微微俯下身子，“有今日精選套餐。而且今天剛好我們店裡搞活動，購買這個套餐還能獲得一次抽獎機會，最高獎品是價值十萬塊的商場代金券。”

周禮聽完，轉頭看著楊燁，等著他做決定。

楊燁聽得一愣一愣，揣摩著周禮這是在詢問他的意見問他能不能點，估計還是怕太貴，就說，“啊，都行，你想要的話就點這個……？”

“嗯。”周禮有點羞澀地低了點頭，拿起桌面上的檸檬水掩飾地喝了一小口。

楊燁這下子更心疼這個人了，爹媽都外出打工了，就留他一個人住那種老破小區，每天一個人上學放學的，還這樣被別人欺負嘲笑長相，周圍老圍著一群精神小夥。今天估計也是他第一次來這麼好的店裡吃飯，連點餐都不敢，都不好意思點怕多花了他的錢。

周禮真的是，很好很乖很堅強的一個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