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楊燁也沒讓周禮使多大的勁，就鬆口了說可以談著試試看。

那個時候，他明面上不會表現出來，但是已經對女人提不起很大的興致。他其實也挺唾棄自已。長相一般家境一般的女生——他看不上眼，他就是膚淺地喜歡長得好看的，也膚淺地看不上那種空有美貌的花瓶。但是家境好長得符合他審美的那些——也很難看得上他這樣一個沒能鍍上金的暴發戶。

學生時代時放下尊嚴去追求李儀已經是他最妥協的一次。他本質上還是心高氣傲，哪怕處處不如人，都強行拿捏著自已那點自尊，不想再向女人低頭。

他覺得自已變得很奇怪。但他沒法理解也沒法解釋自已的這種變化。

於是他在心裡簡單地列了一個清單。

你想要和一個什麼樣的人談戀愛？

1.長得好看的。

2.文化水平高的。

直到這裡都還算很正常。畢竟誰不喜歡長得好看又有腦子的人呢。

但是其實還不夠。

他私心裡還是希望，未來的另一半能夠比他優秀，能獨立把自已的事業給做大，有自已的主見，能在一段感情裡起到帶頭指引的作用。與此同時，她還能在家裡對他撒嬌，為他吃醋傲嬌耍小脾氣。

會聽他的話，以他的想法為主。

總而言之就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帶出去有面子，在家還能享受擁有這種人順從的快感。

只是在腦子裡幻想了一下，楊燁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真會有這種人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那人家憑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呢。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深究——一旦細想了，就能立馬反應過來有太多的東西都是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及。非要鑽那個牛角尖的話只會被困死，但是真要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自已的追求——又總是有著那麼一點的不甘心。

要麼就什麼都不要放低標準，當個純粹的愚者就能活得很愉快。但凡真想要些什麼了，就得作出決定，就得有些得失。有了“失”的存在，那他一直以來所堅守的那種“完整”的東西就變得不完美了，而不完美的東西都會走向“待定死亡”的結局。

無論經過多少次的推演，楊燁所能得出的都是一條通往死衚衕的絕路。

他覺得人生往前看的話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東西。但是他還會呼吸，所以他還得一直這麼活下去。他會把一件事糾結在意到了極致——但是那種痛苦的內耗勁過去了以後，他又覺得，就這樣吧，愛怎樣就怎樣，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該做的他也已經都做了，結局會是怎麼樣那就看命唄。也許他做的並不是那麼完美——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形式已經做出來了，場面架子也已經擺得十足了。他是有那麼點表演人格吧，喜歡讓別人以為他是多麼執著多麼認真——實際上，他也沒多在意。

但是這麼說他就有點太過分了，搞得他是一個多壞的人一樣，欺騙別人的感情十惡不赦。得換一種更好聽的說法，那就是他知道在意也沒用，在意也得不到，所以只能自已給自已洗腦，說服自已，說自已毫不在意。

老是這樣。反覆逃避現實，降低標準。他沒法改變外界，所以也只能在自已的身上去動這個刀子，把自已雕刻成適合迎接外界環境的樣子。他得是個軟柿子，但是被捏爆的話就沒必要了。

他只是想迎合，倒也不用犧牲到這個地步。

他深知按照自已的標準是找不到所謂心儀的人的，所以他能放低標準——就單單隻看最基礎的那幾點，長得好看，有文化，獨立自主有想法，能夠充當感情裡的引領者角色。

他找不到比周禮更合適的人了。雖然他是個男的。

但是他長得很好看。這一點在楊燁眼裡簡直是力壓群雄。

可抱著試試的想法真和周禮談上了，楊燁又覺得全身都不得勁。他沒法拎清自已在這段關係中的位置，他找不準自已的定位，所以他幹什麼都覺得彆扭。他覺得一對情侶走在街上有接觸性的行為是很正常的——但他想象不到自已牽著周禮的手或者挽著他手肘的樣子，有點噁心了。但如果是周禮挽著他呢——他同樣也沒法想象周禮表現出這麼柔弱一面的樣子。

他也沒法想象周禮躺在他身下的樣子——周禮著實不適合作出那副嬌媚的表情。很奇怪，明明周禮對他算是很好了，甚至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但楊燁總覺得自已還是低了這人一頭。他在他面前就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自卑。

這種自卑讓他在床上也很難興奮起來。好在，周禮在這點上立場很堅定，是不讓上的。

但如果是換過來，周禮上他呢。

楊燁只是想了想就覺得噁心到不行。他沒法接受自已是下邊的那個。他也想象不出自已躺一個男人的身下心甘情願地被上的樣子。

他開始懷疑自已到底是不是同性戀。但他也確實不喜歡女人了。

自從有了這個想法，他開始逐漸變得痛苦。這種不上不下不前不後的關係讓他覺得厭煩。他有需求，但他沒法和周禮解決這個需求。他也沒法去外邊找別人——他正談著戀愛呢，他怎麼可能做出軌的那個人呢。

他甚至做不到主動提出分手——因為周禮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是樣樣都做得很好。如果他提出分手的話他就是理虧的那個了，就是不道德的那個了。楊燁多在意道德感的一人啊，他覺得自已沒法做那個提出分手的惡人。

可週禮看上去，是不像會提出分手的。這人太奇怪了，為什麼偏偏只對他這麼有耐心呢？

這分明是件好事。誰談戀愛的時候不希望另一半能多些耐心多些寬容忍耐？可這點反而加重了楊燁內心的折磨。他不止一天地在心裡咒怨著，為什麼周禮還不出錯，為什麼不能是周禮主動提出分手去做這個壞人？

這樣他就能毫無心理負擔，並且在分手以後向所有共同好友展示表明——我可是一直都很忠誠於我的感情的，是他辜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