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還是吃這套,這人好像就是命裡克他。是真捨不得直接丟掉。只能灰溜溜地重新提溜著帶回來埋好。
埋好。眼不見心不煩。六根清淨。
捫心自問。
楊燁和飄在天空中的那個自已對視著。大眼瞪小眼。
把事情搞成現在這樣,真的爽了嗎。
好像還不錯。見著能把梁欲白拖下水,他甚至還有些得意。很難形容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得意,可能類似於田忌賽馬,他是那匹拙劣的下等馬,但是居然用著這種垃圾,把梁欲白那匹上等馬贏下來了。
反正他這種人,怎樣都不算虧。
但與此同時他也有一種如鯁在喉的噁心感。好像那種,把事情辦砸了,做下去不是,不做也不是的些許慌亂。他一下子回憶起了學生年代時上的生物課,那隻實驗用的小白鼠,鮮活,靈動,紅眼睛,還算可愛。被拿在手裡時在拼命掙扎。這個時候的它是活著的,是完整的,是勉強還會被他尊重幾秒的生命。生命當然值得尊重,不管這是人還是什麼動物植物的生命。生命當然得是高貴平等!
直到扎破它的眼睛放血以後,在那個傷口出現的瞬間,楊燁的心態就變了。明明它還活著,也一樣在掙扎,但它就是變得不完整了,是一個死物了。
“待定死亡”。他是這麼稱呼那隻小白鼠的。
對待死物他就沒什麼尊重和尊嚴可言了。楊燁就覺得很遺憾,這老鼠挺可憐的。然後?還得有什麼然後啊?也就這樣了。別的生命死掉了關他什麼事啊。雖然也算是因為他而死的?啊?誰在意別人活不活的啊。如果那個實驗成功進行了,那也就還好,起碼那東西死得其所,還算有點價值。可偏偏那實驗又挺難,做下去還很煩,這個過程讓他覺得手足無措特想放棄。可那隻老鼠已經沒救了。
它的眼球被扎破取血了。
不管那個實驗做不做下去,老鼠都已經要死了。硬著頭皮做下去起碼能拼湊出一份作業,這樣的話它死的就不算太虧。
楊燁止住了。他想。為什麼覺得那就是“待定死亡”啊。
其實直到刺破了眼球為止,那隻小白鼠,真想救的話,好像也不是救不回來。只是沒必要救而已。因為那只是一隻實驗用的小白鼠,還是拿給學生練手的那種便宜貨,廉價,量大。它的命不值錢。
操。剛剛還在高呼生命高貴而平等呢。現在這麼快就裝不下去了嗎。
楊燁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心裡特麻木。
梁欲白值錢嗎。
“……”
應該是值錢的。起碼命比他要貴。
……要貴。
搞笑。生命什麼時候真平等過。
價格早在羊水裡就標好了。
楊燁嗤笑一聲,坐起來,手扶著沙發想站起來,忽然間眼睛好像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
他抬手揉了下眼睛,下意識地往光線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片刻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高爾夫球杆。
……他買過這種東西?什麼時候的事啊。
狗屁。他哪會有這麼高雅的愛好。
楊燁站了起來,幾步就走了過去,彎腰抄起靠在角落的那根球杆,拿在手上掂了掂手感重量,這玩意還蠻有質感。
很新。
他將球杆橫起來,手指順著杆身一寸寸摸了過去,抬起,視線在球杆的頭部停了下來,上邊是一道挺重的劃痕,像是很用力地擦到了什麼地方。
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使用的痕跡。
梁欲白的東西?這人看起來像是會玩高爾夫的。除了他以外,這地方應該也沒別人來過了吧?
楊燁對這玩意沒什麼興致,只看了幾眼就把它重新丟回了牆角。
視線往旁邊移了點,球杆旁很隨意地放著一個黑色塑膠袋,袋口扎著,平平無奇。
平平無奇的黑色塑膠袋。梁欲白。
“……”
楊燁嚥了咽口水。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但是腦海裡又有一種奇妙的直覺,跳著腳在喊這有哪裡不太對勁吧?
錯覺吧。應該是。
楊燁蹲了下來,正對著那個黑色塑膠袋,挺糾結的。
這玩意肯定不是他的。也八成是梁欲白的。都紮好了放著了,他開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這可是他家。這個房子裡有什麼東西是他不能碰的?
楊燁伸手,小心翼翼地壓了壓那個袋子。軟綿綿的但又有些硬挺,手感像什麼布料?
他鬆了一口氣,也只又猶豫了一秒,就直接把那袋子給拆開了。
黑色的衣服?
他把袋子裡的衣服整件拿了出來,在手裡抖了抖,攤開了。這回看全了,這玩意居然還有點眼熟。
這不是梁欲白前段日子常穿的那件風衣麼。不要了?怎麼裝袋子裡直接丟這了?
楊燁突然間皺起了鼻子。他有些遲疑,但這地方也沒別的東西能發出這麼奇怪的味道。他湊近那件衣服聞了聞。
那股臭味真的是從這件衣服上傳出來的。
梁欲白絕對不是這麼不講衛生的人啊?這傢伙矯情得要死啊,比他還愛乾淨。
楊燁把衣服翻到背面看了看,是有些汙漬,像是之前沾到了什麼汙水,現在已經全乾掉了,泛白掉著渣,有點噁心。
他把那件外套重新塞回了塑膠袋裡。
高爾夫球杆。黑色塑膠袋。髒了的黑色外套。奇怪的臭味。
梁欲白。
偏僻的郊區房子。
……不會吧。
這套房子買的時候好像還配套了一個地下室和停車場。
一些不怎麼美好的猜想就這麼浮現了出來。
楊燁不願意承認梁欲白能幹得出這種事,但潛意識裡又在說,這種事真被梁欲白乾出來的話好像也不奇怪。
他還是不怎麼願意相信,但去看看確認一下總沒錯。
他按著記憶裡的位置,翻出了地下室的鑰匙,把手機往兜裡一揣,就直接出了門。
走了約莫五六分鐘,他在已經有些掉了漆的鐵門前停了下來,雙手插兜,抬頭看,面露難色,真蠻猶豫的。他實在是懶得去處理這種也許會出現很麻煩的意外的意外。
梁欲白。
他嘆氣。這已經是他今天嘆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氣了。他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掏出鑰匙開了那扇門。
一片漆黑。
一股溼冷的氣息混合著詭異的臭味從裡頭湧了出來。
楊燁兩眼一黑,知道自已找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