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哪天他真受不了了想跑了,你也把他像綁我一樣,綁在這裡不就行了麼?對你來說這也挺輕而易舉的吧?所以你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
梁欲白無聲地,長久地盯著他看,伸手,摁亮了室內的燈。
瞬間屋子裡亮了起來,梁恆睿不適應地閉起了眼睛。
有一會了,他才適應了這種光線,睜開了眼。
“這樣的話……那我和你有什麼區別。”
梁欲白居高臨下地看他,眼神淡漠冰冷,“長得有點像你這件事,已經有夠讓我覺得噁心。”
“我當了很久的‘強者’,或者說是‘決策者’。但這次,起碼是今天?我想當回一個弱者,我想要把選擇的權力交給別人。”
“哪怕我知道他不夠純粹,也知道他心懷鬼胎。不過那又怎麼樣。”梁欲白笑到站不穩,蹲了下去,雙手捂著自已的臉,“他想要在我身上得到點什麼才更能讓我安心嘛,能做到這一步他也挺不容易的,就當作是給彼此一個機會了。”
“所以我才說著,我們來打一個賭。”
“等會吧,我出去。可能會有兩個結局。一個是呢,回陸家。這樣的話我可能會被關一段時間,但應該也不會太久,然後吧估計就是和以前一樣跟著御錦了,也沒心思再去找你的麻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會有人把你從這裡帶出去,你再‘復活’也無所謂的啦。”
他笑著,“然後就是第二種可能性。我那個小男朋友不願意把我交給陸御錦,打算‘私藏’。那樣的話……我可能還會被他搞得情緒很不穩定,需要和親愛的‘父親’多聊聊天談談悲慘人生嘛。我就不是很想放你走了,我只是想要你多陪陪我嘛。”
“您覺得……我等會從這裡走出去會是哪個結局呢?”
他壓低了嗓音。
燈光是從上往下直射的,襯得他那張妖異的臉也格外的陰森。
……
“叩叩叩。”
姑且禮貌地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楊燁乾脆直接輸入了密碼將門鎖開啟。
定位的最後落點居然是他的一套房子,基本沒住過。他從來沒和梁欲白提過這個地方,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
還知道密碼。
室內的燈開得很亮,音響也開到了最大,得虧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比較強,而且坐落的位置也算偏僻,才沒有鄰居上門來投訴。
入門的第一眼他就看見定位儀在桌面上一閃一閃冒著紅光。楊燁看笑了,這人居然不是把車開走了,而是直接把車上的定位拆了,然後帶著跑。
明晃晃地等著他來找呢。這是幹什麼。在試探他會不會把地址直接提供給陸御錦?
有時候他真的挺不理解梁欲白的,這就有點神經病了吧?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人家的確是有病。
地上全是空掉的酒瓶子。楊燁彎下腰撿了一瓶拿起來看了看,又笑了,二三十萬的羅曼尼·康帝。他把瓶子豎起來放回了地上,蹲著,又撿起了一瓶,翻過標籤一看,拉菲。
他抬頭看向自已的酒櫃。原本滿滿當當擺放整齊的酒櫃像是被強盜洗劫一空,關鍵還是個有腦子懂得挑的強盜,還知道從貴到便宜地挑著喝。
他站了起來,往裡頭喊了一聲,“梁欲白!”
還是沒人應。
不至於啊。特意把人引到這又不出現,這又是搞什麼呢。
身後的大門“滴答”一聲被解鎖,梁欲白提著一袋子的東西回來。外面的風有點大,把他的臉吹得有些泛紅。他的下巴縮排了豎起的領口裡,好像對於屋內還站著一個人並不感到意外。
“啊,哥哥,你來啦。”他把手上的袋子隨手丟到沙發上,張開雙手一把環住了楊燁的腰,腦袋蹭進他的頸窩,輕聲說著,“我好想你啊。”
好像幾個小時前將人五花大綁再一把捂暈的兇手不是他一樣。
這人帶來了一身涼氣,頭髮是涼的,臉頰也是涼的,嘴唇軟軟地貼在他頸部的面板上,帶來些許癢意。
“你……”
楊燁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嘴唇就被貼上了。梁欲白輕輕咬了一口他的上唇,哄騙道,“哥哥,我們做好不好。”
他把人拉到沙發前,捏住黑色塑膠袋的底端往上一提,裡頭的東西稀里嘩啦全掉了出來。楊燁眼睜睜地看著從裡頭掉出了幾包煙和十幾盒套。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合時宜吧。現在外邊還有那麼多人找他呢,這人居然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門就為了買套?
“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
楊燁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我當然知道。”梁欲白笑著拆開了一盒煙。不是他常抽的那個牌子,甚至每盒都不一樣。他抽出一根咬上了,點火,只很淺地吸了一口就拿在了手上,“我很清醒。”
他說,“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清醒過。”
楊燁突然也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個先前聽到的冷笑話。
精神病院的一名病人要出院了,臨出院前醫生給他做最後一次檢查。
問:如何判斷這個人有沒有精神病?治癒了沒有?
就是問他,你覺得你有精神病嗎?如果是精神病人的話,一定會回答自已沒病,因為精神病人是不覺得自已有病的。
陰間笑話。如果是正常人不小心被關進去了呢,那不就是永遠也出不了院了嗎。所以楊燁對於這個問題一直嗤之以鼻。
直到今天。
他第一次這麼明顯,這麼直觀地正視了這個問題的魅力。
得分場合。得看具體情況。
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以後,再喝完他那麼多瓶酒。就單單看這些酒的酒精濃度,把地上這些都喝完了的人是真不可能說出那句“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清醒過”。
楊燁嘆了一口氣。
真棘手啊。這是一個什麼漂亮麻煩大寶貝。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感慨,梁欲白就毫無預兆地一把拽過他的手臂,把他死死摁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