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闊的賽場上燈光開得很足，周圍是水泥砌成的，還裝飾性地畫出一塊塊的磚頭。穿著性感的引導員舉著牌子，在場上跳著熱辣的舞蹈助興。
全場座無虛席，歡呼聲一層蓋過一層。今天都是為米迦勒而來。
“快要到上場時間了，米迦勒他人呢？”
“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上場了，去通知的人怎麼還沒回來？”
“欸他回來了，怎麼是一個人？”
來人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們面前，雙手撐著膝蓋喘息著，臉色蒼白，“他死了。”
在場的人怔住了：“……什麼死了？”
來人抖著嘴唇，“米迦勒死了，他嗑藥嗑多了，在床上猝死了！”
“誰給他的藥？？？不知道他是我們的搖錢樹嗎？？？給他嗑藥，你們是瘋了吧？？？”
“那怎麼辦，現在人已經死了，這場比賽怎麼辦？他身上已經下了好多注了啊！現在退錢嗎？”
“退錢，重新安排上場的人員！”
“那他的屍體……？”
“這還需要我教你？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啊，這種沒身份的人又不會有人來找他們！”
現場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打得手忙腳亂，沒人注意到角落裡還站著今天這場比賽的另一位選手。
“哥……他不是那種人吧？”戴恩偷偷拉著羅斯的袖子，悄聲說，“昨晚他不是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嗎？我們快要凌晨了才走……”
羅斯的臉色一直在變化，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理會身後的弟弟。
“哥……我還是覺得他不是那種人……他看起來哪裡像會嗑藥的啊，真正的嗑藥的那種人我們見得還少嗎……”戴恩絮絮叨叨，手指攪著摳挖著自已的袖口，“他是不是被別人害了啊……”
“閉嘴！”
戴恩一下子就不敢說話了。
真相是什麼真的重要嗎？就算重要，又能有什麼用呢。
他們兩個昨晚私自去別人宿舍這件事不可能說出來。就算米迦勒真的是被別人害死的，那現在害人的那個人在暗，他們在明，說出來的話不就是把自已暴露在眾矢之的。
不僅不能為他鳴冤還會把自已和弟弟害死。
他們的命有誰會在意。
他深吸了幾口氣，把手放在戴恩的頭上，語氣認真，“昨晚的事情，爛在肚子裡，別和任何人說我們去找過他，記住了嗎？”
“哥，可是他……”
羅斯一下子冷了臉色，“聽話！”
……
細碎冰涼的雨落在臉上。
一開始只是幾滴，然後逐漸變得越來越大，打在面板上能帶來細微的疼痛。
隨之而來的感覺是冷。
耳朵像是被人捂住了，明明感覺到了暴雨沖刷在身上，但呼吸時卻只能聽得見胸腔裡劇烈的風聲。
我應該還活著。
混沌的大腦裡只剩下這個清晰的認知。梁欲白聽了很久自已的呼吸聲，有點累，也沒什麼求生欲，但還是試著睜了睜眼睛。
看不清。世界是糊的。
瞎了嗎。不。沒有。應該是雨水進眼睛了。但那樣的話不該覺得眼睛疼嗎。
疼痛。
他又閉上了眼睛，用力把眼中的雨水擠了出來，眼淚居然是熱的。他嘗試著支起了上半身。
他用手颳了一把臉上的水，靠在身後不知道什麼的東西上，吭哧著喘氣。
雨水迅速帶走了身上僅有的熱量，好在這具身體的素質還算可以。梁欲白扶著手邊的東西一點點站了起來，鬆開，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了。
現在還能去哪。
記憶逐漸回籠。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你能選擇的事。】
【我能贏，我不需要用藥。】
【你知不知道他們在你身上壓了多少錢？要是你輸了的話這筆錢你拿什麼來賠？】
【這是什麼藥？】
【興奮劑。】
那劑藥有問題。有人要殺我。
不能回拳場了。沒有身份證明。沒有能投靠的人。
……不，應該還有。
只要能回國……媽媽說她還有親人活著。
外公外婆。好像是這麼叫。
或者爸爸呢。他還活著嗎。他是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怎麼回國。
需要錢。護照？
都沒有。
他又緩慢蹲下了，抱著自已的膝蓋，頭埋在了裡面，好像這樣就能多汲取一些熱量。但是雨下得越來越大，那點才剛恢復的清明又開始搖搖欲墜。
他迷迷糊糊地想，何必呢。還不如直接被那劑藥毒死，幹嘛還非要再讓我遭這一通罪。毒藥都不願意給我買個質量好一點的……
為什麼。難道我打得還不夠好嗎。不能給他們掙錢嗎。
吃得也不多。也不需要很大的地方，能睡覺就好了。這樣還算貪心嗎。
可是別人有的都比我多，他們怎麼還能過得好好的，
那種柔軟的，綢帶般纏繞的困頓又開始一圈圈地包圍了上來。困，睡著了就好了，就感覺不到了。身子是極度的冷，但是眼睛又好像在燃燒，有一把錘子在一下下地敲擊著他的腦袋，耳邊轟鳴。
“那裡好像有一個人！”
“小孩嗎？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有一隻手扒拉開他溼了的，黏在臉上的頭髮，“活著，在發高燒，不知道還能不能救。”
梁欲白的視線一下子亮了起來，眼前晃著一張很年輕的臉。
“遇上我們算他命大。把他帶回去給索利亞修女看看吧。”
“教堂裡的小孩子夠多了……”
那個年輕的聲音打斷了另一個人，語氣決斷，“那又怎樣？死了也就算了，這孩子還活著呢，總不能真就這麼把他丟在街上。”
“這孩子看起來像亞洲人，被人丟在這裡估計就是犯了什麼事被放棄了。這地方不是經常出現那種沒人認領的屍體嗎？別管他了吧，這帶回去誰養啊。”
“我來養。不管是哪裡的人，不都是上帝的孩子嗎。”那個年輕人說，“罪的工價乃是死，惟有上帝的恩賜，在我們的主基督耶穌裡，乃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