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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番外(4)踢狗效應16

這哭著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有媽。

沒多久,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就跑出了個年輕女人,半蹲在了小姑娘的身邊連聲問著些什麼。楊燁聽不見她們的對話,但能看見小姑娘哭得更兇了。這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認為小孩哭累了的話自已就能明白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能自已主動擦乾淨眼淚站起來。但她的媽媽來了,大概就等同於依仗來了,所以她就能在她的依靠面前大聲述說自已的委屈宣洩情緒。

可他想不明白,如果這是她的依仗的話又為什麼會放任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亂竄給別人添麻煩。他一會覺得孩子也需要自由,一會又覺得她們之間的這種愛虛偽得要命,是一種浮現於淺表的,形式上的,親子之間應該要表現出來給別人看的愛。

比如這個年輕的媽媽並不想管她的小孩,但是現在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她就得表演給別人看,告訴別人,她是一個多麼優秀,多麼關心疼愛自已孩子的好媽媽。這個舉動實際上是為了塑造她自已的人格魅力。

但這個孩子又的確在依賴著她的媽媽。所以哪怕這種愛是假的,都比沒有要好。但是這樣的愛還算愛嗎。這真矛盾。

楊燁只是在腦海裡隨意想著,現實裡也就幾秒的事情。他捏著叉子的手突然縮緊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發直。

人會下意識地把自已投射到別人的身上。

他會去這麼揣測別人,說明他自已就是這麼想的。他剛剛真的在想這對母女嗎,還是在想他自已和周禮?

他覺得糟糕透了。感覺自已陷入了一種錯誤裡。但這是個泥潭,混沌無序又隨時可能出現新的危機。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越陷越深。

他渴望有人能拉他一把。但他一旦真的握住了一隻手,居然就會在腦子裡思考,是要把這個人也拉下來一起陪他,還是鬆開手讓那個人能跑多遠趕緊跑多遠。

他停頓住了。笑了。覺得這事也蠻有意思。

因為他意識到了好像這個泥潭也沒那麼可怕。是他自已不想走出去。他只是想在這個髒汙的地方握住別人的手。實際上他也不需要別人的拯救。

他是自願留在這裡的。因為外邊也沒什麼好地方值得去。

楊燁直視著周禮的眼睛,“因為那個女白領今天在公司受了一肚子的氣。也許是真做不好?或者是被穿了小鞋?又或者是她本身就人品敗壞不討別人的喜歡?總而言之就是造成了這麼一個結果。她沒有反抗壓迫她的那些人的能力,她又不甘心只能無能狂怒。她想要來商場裡逛逛街買點東西犒勞自已緩解心情。走在路上,看見了這麼一個亂喊亂叫亂跑的小孩。她要麼想著,這個小孩真無憂無慮真幸福,憑什麼別人能過著這麼幸福的生活而她卻只能日夜受氣呢?她嫉妒了,嫉妒逐漸就演變成了憤怒,所以她想要讓這個小孩笑不出來也感受一下她的痛苦。或者吧,她只是單純地想把自已在別人身上受到的氣發洩出來。別人虐待了她,所以她也想虐待別人,年輕力壯的成年人她鬥不過,就挑個小孩整整唄。”

周禮說:“可這種人該死吧?世界不就是因為有這種下作的低等人類存在而變得髒汙嗎。”

“死不完的吧。”楊燁說,“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僅限於此了。真正對全域性起決定性作用的不會是他們。他們從來都是無關緊要的。”

他低下頭想了想,“所以都可以理解。”

“你不覺得這些人很礙眼嗎。”

“是有點。”楊燁說,“可他們還能怎麼辦呢。這個女白領可能永遠都翻不了身,她會被這麼一直欺負下去。就憑她本身的性格,也許換個公司也會重蹈覆轍……”

“去死吧,”周禮打斷了他,說得輕描淡寫,“骯髒的蟲子都得死乾淨才好。”

“那那些吃蟲子的動物怎麼辦。總會有生態鏈的嘛。”楊燁說,“存在即合理?”

周禮突然問:“如果換作你是那個女白領,你會怎麼辦?”

他補充著,“就按你說得那樣,受了一天的氣?”

“無能狂怒?在心裡把人全罵完了,然後接著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了。”楊燁說,“再睡一覺,就能有精力處理這些破事了。他們總不可能真能壓我一輩子。”

周禮笑,“如果真能呢?”

楊燁也笑出來了。他說,“那算我倒黴唄。”

周禮笑得特無奈,“你怎麼就一點血性都沒有啊。”

“我老實人嘛。”楊燁答非所問,“相親市場上我這種最多不是嗎。比如‘他沒有什麼優點特長啦,所以只能說他是個老實人了。’。”

他說,“既然這樣,那老實人也能算是一個特點吧?我們就不說什麼優點了,太噁心人了。”

周禮:“你好有自知之明。”

“……是啊。”楊燁笑著,“我最有的就是自知之明瞭。”

他慶幸人類不會有讀心的能力。

他往窗外看,那個年輕媽媽已經抱著小孩去找監控討個說法了,周圍也有很多支援她的人,還有很多人拿著手機在拍。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辦呢。”周禮看著熱鬧,“踢走孩子的玩具,‘不小心’絆倒了一個小孩……這有犯什麼罪嗎?”

“沒有啊。”楊燁走神應著,“代價很低嘛。所以很合算。”

周禮愣了下,“……什麼合算。”

楊燁意識到自已可能說錯話了。不過他今天的心情不怎麼好,所以也沒什麼想繼續裝模做樣的想法,“今天很生氣,但在這個小孩的身上發洩出來了,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所以合算。”

說著這話,他居然又有些開心了。

於是他睜大了點眼睛,面上又浮現出了古怪的笑意,“就像有些人也許一輩子都是人下人,但他走在街上看見了光鮮亮麗生活優越,他永遠都望塵莫及的那種人……他可以選擇和這種人擦肩而過,但他也可以選擇往對方的臉上潑一瓶硫酸。他不會因為這種事受到多大的懲罰,但對方一輩子都能記著他並且永遠都只能那麼不完整的,醜陋地活得陰溼,活得和他一樣。”

“那就會是他這輩子的巔峰。他能拿出來吹噓一輩子的東西。他第一次有能力能翻身騎在別人的身上。他第一次能這麼入了那些高貴的人的眼睛。”

他的呼吸一窒。他突然又意識到了自已的錯誤。

他開始想要懺悔。雖然也許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作用。

於是他看著周禮,“這些人是該死,但死不完的嘛。所以人得有自我約束的良心。”

周禮也凝視著他,“如果那瓶硫酸潑到了你的臉上呢。”

“……”楊燁抿著嘴唇,然後笑了笑,“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