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欲白,出來吃點東西,嗯?或者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好不好?”
“那天沒拿好那束花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也絕對不會有下次了。我給你買了新的花,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我說十束就真的重新給你買了十束好不好?別生氣了嗯?”
十束不同價位但都爭奇鬥豔的花朵擺在房間,但青年還是把頭埋在枕頭裡,眼睛睜著,還在眨,一動不動,也不願意說一句話。
就那天回來,一開始還挺正常,一個晚上後,這人就這麼縮著不說話了。
氣氛詭異,燈關著。楊燁站房間裡,環顧四周,覺得這麼多花放著也挺陰森。明明分開看都挺好看的玩意,這麼一堆,反倒像花圈了。
是不太吉利,楊燁後知後覺也覺得自已有些愚蠢。但被這麼圍了一圈,梁欲白是怎麼忍住不笑的。
他偷偷嘆氣,又開始一束束地往外搬,無可奈何,覺得自已的確是養了個祖宗,賊難伺候的那種,“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你好歹也給個指示告訴我該怎麼哄你啊。你這樣把自已悶著多難受啊。”
“折磨自已幹嘛啊寶貝,多傷身子啊,這小臉蛋都沒以前那麼嬌俏了。有事來折騰我嘛,反正你也沒少幹這種缺德事,我喜聞樂見哈。”
把花都搬完了,他乾脆坐在床頭,俯下身子湊過去和青年對視著,“實在不行,我們就去醫院看看?”
叫醫生來過,說身體沒問題。那就找個心理醫生吧,又說這種情況不好判斷,對方都不願意說話。
所以八成是心理問題唄。但患者不配合也沒轍。
把人押去醫院?楊燁一個人也壓不動,但真讓別人對梁欲白用強的,他又捨不得。
他把水杯拿了過來,插上吸管,湊到梁欲白唇邊,“不吃東西,好歹喝點水?”
不理人。
他嘆了一口氣,含住一口水,俯下身餵了進去。
就這麼餵了幾口,對方也乖順地吞了。覺得差不多了,楊燁才坐直了,用袖子擦了擦自已的唇角。
這麼下去真不是個事。
他的手指劃過青年明顯瘦下去的臉頰,心中居然覺得荒謬好笑。哪怕到了這種地步,也沒難看到哪裡去,反倒多了一絲脆弱,看起來更加誘人。
於是理智和道德又開始蹦出來叫囂,喊著你還是人嗎楊燁,人家都生病了,你竟然還對著人家想七想八?
但這居然是梁欲白最讓他有安全感的時刻。
他摸著梁欲白的臉,居高臨下,“小白,如果你永遠都這樣還真不是不行,就這麼漂漂亮亮地躺著,永遠都別走了。”
他俯下身子在青年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又站直了,垂眼看他,手指很重地擦過他的面板,“算了,我還是更喜歡你生龍活虎作妖的樣子。半死不活就沒意思了。”
明明房間裡有兩個人,但就他一個人在說話,毫無回應,像臺獨角戲。沉默了一會,他也開始覺得有些沒意思。視線一轉,他把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拿起來,在梁欲白麵前晃了晃,“你再不說話,我就看你手機了?”
青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腦袋又埋進被子裡。
也是。
之前就沒介意過楊燁看不看他的手機,現在他又怎麼會介意。
真是多問了這麼一句。算了,就當是禮貌客套。
楊燁只能苦笑了一下,拿著手機出去了,順便也幫他把門給帶上了。
那部老舊手機在那晚的浴室裡徹底戰損了,梁欲白看起來也沒有重新買一部的打算。楊燁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機給解鎖了。他並不認為這部手機裡能有什麼重要的資訊——如果有的話,就梁欲白那雞毛性格,能這樣一直以來都由著他看?
他開啟軟體,本來以為陸御錦會是他的手機置頂,結果這人的手機裡一個置頂都沒有。
雜七雜八的訊息特別多。
他挑著前面的幾個點開來看了。都是些酒吧經營上的事情,梁欲白也基本沒怎麼回覆。再往下劃拉,都是些亂七八糟沒什麼重點的事。
隨手點開幾個,梁欲白都沒有回覆。
楊燁一時間心情挺複雜。你說梁欲白這人,又渣又愛玩是真的,但他和你裝出一副收心模樣時,也表現得像真的一樣。
沒再多想,直接換號,開啟另一個號和陸御錦的聊天記錄。
這回是真的意料之外。
楊燁看著最新一條的聊天記錄,是一個月之前,就一條很簡單的工作交接。再往前就是更早的了,連閒聊都沒有幾句。
搞什麼。
刪記錄了?不至於啊。要不是梁欲白現在整這套,楊燁壓根不打算去看他的手機。而且這事兩人心知肚明,對方完全沒必要再瞞著他。
敢情這人現在整這套是被甩了心情不好?
楊燁冷笑一聲,直接把電話給陸御錦打過去了。
電話響了兩聲才被對方接起來,“喂?”
楊燁開門見山自爆身份,“楊燁,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對方頓了一下,“啊”了一聲,聽起來也不怎麼意外,“是知道。怎麼了,拿他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是他又出什麼事了嗎。”
又。
對方還挺淡定,起碼語氣很平靜。
楊燁突然就覺得吧,挺難過的。
這種難過的情緒居然是替梁欲白覺得不值。你說你幹嘛呢,這麼死心塌地的,你看看,人家哪管你的死活啊。到頭來還不是隻有我管你。
但很奇怪。在這個時候,他心裡,反倒有一種,壓抑不住,即將要噴發出來的快意。那種蠢蠢欲動的心思就像只被一層薄薄的紙板虛掩著,只差一點小小的契機,就能一股腦地全冒出來為非作歹。
那種不道德的,虛偽的,該被唾棄的情緒本來不應該存在,這種東西的存在分明就是對純潔人性的侮辱!但它們就是那麼潛移默化,就是那麼潤物細無聲,就是那麼緊張兮兮地等待著伺機而動。
看吧,你梁欲白牛逼個什麼勁呢。搞得我還以為這事有多難呢,結果你們之間的感情也就這樣。
多少沾點小人得志了。不過那又怎樣,搞得他本來有多高尚一樣。
他可從來沒這麼承認過。
可是那句話又冒出來了。人痛苦不就痛苦在,不管是什麼樣的情緒,都不夠純粹。
交纏著那種帶著快感的惡意的,又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卡在鼻子裡的酸澀感。剛認識梁欲白這人,和他糾纏上後遇見那些破事的時候,他也難過,為自已難過,為自已不值,但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和他這樣天天接觸以後,替自已難過的那種情緒反倒淡化了。
覺得梁欲白可恨。但莫名其妙的,也覺得他可憐。而這個時候,他那聖母心又開始氾濫,於是後者就佔據了上風。
他是吊著我了,但該給的該提供的也全提供了,只是給不了什麼承諾,畢竟他的承諾八成全給陸御錦了。這麼一想,這人從某種程度上看倒挺忠誠。
只不過他的承諾餵了狗,對方好像並不承這個情。
這麼一對比,承諾真是最一文不值的東西。
但背後到底是什麼個情況。梁欲白不願意說,能有什麼辦法。楊燁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忠誠,就算有,也不該出現在梁欲白這種人身上。
這人其實蠻講究公平,甚至講究到有點偏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