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大事。
不論是之前周禮為了吊著他玩特意為他建了個新手機號還是現在搞銷號失蹤這套幼稚舉動發洩不滿的情緒,實際上都是能理解和接受的事。
楊燁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調整好自已的情緒了。雖然他老是不自覺地想起這個人,也有些納悶周禮怎麼就會忍受不了了呢,他那種人居然也有繃不住的一天還真是有意思。但他卻從來都不認為周禮是真的離開了他。
想要得到一個東西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手。是你的東西的話總會回來的。
他認為現在的自已身上有一部分周禮的影子。這部分他學來的影子比影子的本體更為靠譜安全。這是完全屬於他的東西,沒有人能夠拿走。
但有時候他又會想起周禮和那個小明星。他會覺得有點噁心。可事實就是這部分內容也是屬於周禮的,於是他的影子就會沾染上幾分腥氣。類似的,擁有這抹影子的楊燁也不可避免成為了這份骯髒情緒的載體。他覺得噁心,但事實就是事實。
他不由地感嘆。他會憤世嫉俗悲天憐人怎麼這個世界上就是不存在一個真的完美的人呢?再優秀的人也有動物性的一面,太可悲了,那麼奮鬥和進化的盡頭到底該是什麼呢。人類不會變得更好的,因為像周禮這樣垃圾的人已經是金字塔的頂端之一了,別的垃圾就會更香嗎。怎麼可能。
那就更沒有往前走的盼頭了。上邊又沒有什麼好東西正在等著他。而他也覺得自已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他突然意識到,這回是他自已徹底成為了那隻不完美的小白鼠。他正處於“待定死亡”的狀態。他覺得身體連同著靈魂都是髒汙的,還是不可逆轉的。這種不可救藥的情緒又折磨了他一段日子。
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木已成舟,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是不可更改了。當這種不完美的狀況出現在別人的身上時楊燁想了無數種方法去摧毀,但這種情況在自已身上出現時楊燁卻在千方百計地給自已找藉口開脫自救。
他第一次冒出了那種想法。該怎麼救下那隻小白鼠。
這個問題他後來也想了很多年。但他唯一的實驗物件只有自已,他不怎麼捨得對自已下手。但就像在猩猩身上得出的實驗結果沒法直接應用到人身上一樣,所以他只能自已無數次地模擬。卻從來不下手真的做出什麼改變。
時間久了,就更煩了,就更懶得有所改變了。想著爛就爛掉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又不是什麼大事。
這世界上好像的確沒幾件事能夠被稱作是大事。而且就算是大事又怎麼樣呢,壓得你喘不過氣來?然後呢?然後時間還是不會停下來,所有人都在繼續往前走,這件“大事”也就這麼過去了。然後很可惜啊,這件“大事”結束後你依舊還活著,於是還是要按部就班地繼續生活。
日子沒意思所以就不過了?怎麼可能,活得好好的呢,又不是什麼要緊事,為什麼會想不開?
他活得還算有滋有味。他是這麼想的。
只是他的靈魂太孤單了,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反覆想起周禮,想起這人和他的無數次徹夜長談。周禮是個很好的聊天物件,可惜他們兩個之間也只限於聊天了,他們始終沒法互相理解。
楊燁在心裡看不起人,但他不會說出來,並且會表現得彬彬有禮。周禮則相反,這人對人類的蔑視簡直是寫在了臉上恨不得陰惻惻地昭告全世界。
有一次他們兩個在餐廳裡吃飯。挑得不是什麼大店,就是商場裡楊燁隨便進的一家。他挑的靠窗的位置,沒別的原因,因為這樣他就能有兩面牆可以靠著。
透明玻璃窗。
一個小女孩拖著玩具小車嘻嘻哈哈地在過道里跑,身邊也沒看見像家長的跟著。楊燁不怎麼喜歡小孩子,更不怎麼喜歡沒素質的。可悲的是孩子各種讓人反感的行為都能夠以沒被教化不懂事之類的各種緣由被列為可以接受的,符合道德可以理解的。這點比孩子存在這個本身還要讓他覺得難受。
於是他就抬頭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吃東西了。
等他再次抬起頭時,他眼角的餘光就看見那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
他有些詫異,但只是輕輕挑了挑眉頭,在心裡想幸好隔著一面玻璃,不然這該有多吵多煩人。
然後他突然記起來周禮還坐在他對面。於是他很自然而然地開口,“小孩都哭成這樣了,真可憐,她的家長也不知道要跟著。她還這麼小,他們怎麼放心的啊。”
他忘了當時自已的表情了。不過應該表現得很到位,是該有點擔憂的。他對自已的表情控制能力還算有信心。
周禮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對方,“你看見那個女人了嗎。就在對面。”
楊燁順著周禮的目光看見了正在不遠處服裝店裡低頭挑選衣服的年輕女人。那人長相中規中矩,穿著還算得體,腳上踩著小高跟,整體來看應該是個普通的白領。
楊燁記得他們兩個剛剛正在談論的明明是那個哭著的小女孩。他不明白周禮為什麼突然讓他去看一個挑衣服的女人。
而且這人長得也不符合周禮的審美,按理來說周禮甚至不該多看她一眼。
楊燁沒想出一個結果,就隨口應和了句,“看見了。”
他又不瞎。
周禮眨了眨眼睛,“剛剛是那個女人故意踢了一腳小孩的玩具車。小孩彎腰去撿,她就伸腳把人給絆倒了。”
哇哦。挺閒。沒事找事欺負弱小啊這是。
楊燁蠻鄙夷這種人。但他也就限於鄙夷一下了。畢竟這小女孩他又不認識,摔就摔了哭就哭了關他屁事。
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嘆息一口,隨後帶著點發狠的嘲諷,“這種人也就敢欺負欺負小孩了。”
他是這麼說的。因為他覺得這能體現出他站在正義的那一邊。雖然不知道周禮會站在哪邊,但反正他先佔據道德高峰的話後邊怎麼接都錯不到哪裡去。
不過那時候的楊燁——還真以為周禮是在心疼那哭了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