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就叫梁敬城。我幫你辦好了新的身份證,這份資料你自已看看,關於這個身份的家庭背景介紹。”陸昀生遞過去一份資料,“認識中文吧?還是需要我給你一份英文版的?”
“不用了……我認識中文。”梁欲白雙手接過了檔案。
怎麼可能不認識中文呢。女人一點英文都不會說,非要較真的話也只會說幾句最簡單的水果食物和打招呼的話,如果不會中文,還怎麼和她交流。
他手裡緊攥著那小疊資料,緊張地等著面前男人進一步的吩咐。
“關於之前的事情……”陸昀生的手指敲著桌面,“你還記得多少?”
梁欲白沉默了。
記憶就像泛了白的畫卷,在水裡漂洗了一遍又一遍。脫落,掉色,逐漸破爛不堪。支撐一個人性格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這個人的經歷,是這個人的認知。但如果這人生活的前十多年的所有記憶都模糊消失了呢。
這種遺忘是與日俱增的,一天天地疊加的。
只剩下不知道哪裡是歸屬的麻木和恐懼。
“看來後遺症還挺大。”陸昀生思索了一會,問道,“那關於之前的事情,你還想要想起來嗎?還是乾脆直接開始新的生活?”
有很重要的人不能忘記。如果把這些都忘記了的話,活下去是為了什麼,以後還需要幹什麼。
他低聲說,“我……不能忘。”
陸昀生並沒有對他的選擇作出什麼評價,只是瞭然地點頭,“辦法還是有一個辦法,比如說持續攝入低劑量的【入夢】。這款藥最終追求的效果是讓人能在夢境中看見自已最想見的人或事。可能記憶恢復得不會那麼全面或者是完全真實……但起碼是你最想要留住的東西。”
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已在說著多麼可怕的話,尤其還面對這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一副商量的語氣,“不過我不怎麼建議這麼做,這款藥本來就是為了那些無法動彈即將死去的人研發讓他們好好度過最後的時間的,而且現在的版本哪怕是最低劑量對人體都有一定的害處。”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話說回來,這東西從研發出來起我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被有心之人用來當作新型藥物害人或者賣錢。我老婆不聽勸,不過這東西也挺難禁止。”
梁欲白動了動嘴唇,“陸叔叔,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陸昀生撇開了眼睛。過了一會,他又看了回來,“忍著吧。可能記不全,但最後應該也能留住一些東西?比起之前的事情,往前看不是更重要嗎。小城,你能做到不發瘋嗎。”
梁欲白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我不知道。”
“不。”陸昀生說,“你得知道。你最大的憑仗應該是自已。”
“那您能留在我身邊陪我嗎。”
梁欲白從椅子上跳下來,小跑到陸昀生身邊,伸出手抓他的袖口,“陸叔叔,求您了,這裡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我害怕。”
陸昀生沒什麼表情地看著袖口上那點微不足道的力氣,“我不能帶你走,而且我不能斷定你後續會不會發瘋。”
他沒有扯開梁欲白的手,只是心氣平和地和他說出一個無法改變,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結果,“我帶著你,如果你瘋了的話,對我的事業會有很大的影響,我沒有必要為你冒這個風險。”
梁欲白急得想哭,“我不會瘋的,我會控制好自已的,叔叔您帶著我走吧,去哪裡都行,我不想一個人待著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
“啊,這種地方有什麼不好呢。”陸昀生說,“起碼比你之前住過的地方都好吧?還有專門的護工照顧你,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有些同齡的小孩子。不過……這地方的小孩可能精神有些問題,你還是少接觸為好。”
他拍了拍少年的腦袋,將他攬進懷裡,語氣溫和,“能從那個地方走出來,這樣都死不了的孩子,這點忍耐能力總該有的吧?證明給我看,證明給我看你不會發瘋,別辜負了我把你帶回來的好意。如果你能成功熬過去並且做檢測給我證明這款藥的效果,那我很欣賞你,也願意幫你一把。”
“你的人生還有很長,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這些事是需要權勢的。”陸昀生拉住他的手,意味深長。午後和煦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溫暖又聖潔的光,像是在舉辦某種神秘的傳教儀式。
他說,“與其像現在這樣去爭取一些得不到的東西,不如好好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一定要去做的?你回國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