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梁欲白拽著楊燁的袖子，不放手。

“兩分鐘……？”楊燁的手心覆蓋在梁欲白的手背上，這人的手有些抖，挺涼的，“一分半。不能再少了，我就下樓開個冰箱就回來。”

梁欲白還是沒放手。楊燁其實有點煩了，這都多大的年紀了，為什麼還能這麼幼稚無理取鬧啊。

楊燁感覺自已又開始有些著急了，呼吸沒剋制住急促了一些。

那隻手鬆開了。對方並沒有說話。楊燁也什麼都看不見。

他開啟門，從外邊透進來的光並不能穿透室內的黑暗。他還是看不見梁欲白的臉。

他快速下樓，開了冰箱。這裡哪來的什麼冰塊，他只能從冷藏裡拿了三瓶水，又儘快地上了樓。

他關門，又是一片漆黑。這回他輕車熟路了，很快就找到了床的位置，將兩瓶水貼上了梁欲白的臉頰。

他擰開自已手上剩下的那瓶，一口氣喝了一半，感覺腦子清醒了一些。

這時候他又想起那個死氣沉沉的神經病了。他摸黑去找那人，“敷上了嗎？”

話音才落下，他就在床上摸到了那兩瓶冷水。他只是停頓了片刻，就和沒說過上一句話一樣，躺在了床上，把那兩瓶水貼了過去。

梁欲白的臉有些溼。楊燁覺得不太像是剛剛礦泉水瓶壁上的冷凝水。他只是拿手指輕輕往上劃了點，掠過對方的眼睛，就在心裡又嘆息一聲。

睫毛也是溼的。

這人又哭了。

為什麼呢。他到底在委屈什麼啊。

楊燁已經沒有了安慰他的那種心思。他只是覺得有點煩。之前會覺得梁欲白哭起來也很可愛，或者是別有一種風味，但時間長了，還老這樣。

就開始變得沒意思了。

他乾脆直接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把瓶身好好貼上去，按著不動了。

梁欲白的手貼著他的手背。楊燁分不清到底是手下的冷水更涼一些，還是那人的手更涼一些。

於是又動了一些惻隱之心。

“算禁忌嗎？”楊燁想起了地下室那個男人的幸災樂禍，“以前被別人傷了自尊，所以對打臉比較敏感？”

“……啊，你見過他了啊。”

只是略微思索了幾秒，梁欲白就明白了楊燁這話的意思。他想了想，“也不算禁忌吧。以前很在意的東西，現在其實也挺無所謂的。”

“哦。那抱歉啊。”

楊燁說著。有了這人的這麼一句話，他那點僅有的愧疚也蕩然無存了。

“就說一句道歉啊？你好沒誠意。”

梁欲白松開他的手，自已拿著水瓶，正面朝上躺著了，敷著，閉上了眼睛。

“可能是因為打得並不後悔。”楊燁說，“再來一次，我還是會下這個手。”

“……好吧。”梁欲白扯了扯嘴角，“那就打吧。”

“你能別說‘好吧’這兩個字了嗎？”楊燁又開始挑刺，“搞得你好像很心不甘情不願。”

“可我的確不情願。”梁欲白學著他的話來反駁他，“口頭上順著你也就罷了，你還指望著我在心裡也還跪著你啊？”

“不可以嗎。”

“我不知道。”

兩個人又安靜下來了。

梁欲白說，“好……嗯，那你現在能和我說說你的動機嗎。也許我還能再滿足一下你呢。”

“你滿足不了我。而且我已經失敗了。”

楊燁蠻坦然的。

梁欲白不怎麼服氣，“你不說說看怎麼就知道我不能做到？”

“我說不出口。”

“可我還是想聽。”

“……行吧。”

楊燁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我可能也做錯了。我總覺得人生來就分了貴賤，那種無法翻越的自卑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我就想著吧，總有一件事我能贏過他們？一點點慢慢來嘛，從最簡單的地方開始？比如說，貴少爺放養的小金絲雀？我能贏到手嗎？可以從他們的手上搶來一些東西嗎？這樣就能證明我也沒有那麼差勁了嗎？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我這麼做到底是在執著著什麼。”

“就算我真的得到了，那就代表我贏了嗎。好像也沒有。但我沒法下一個定論，因為我沒能得到。”

“老是輸。搞得我都要習以為常了。”

梁欲白沉默了一會，聽明白了，笑，“你把我當遊戲獎品啊？還是攻略物件？”

楊燁撥出一口氣，“你也就這點價值了。不然誰樂意這麼無條件慣著你啊。”

“還是選錯了物件。一上來就直接挑戰了最高難度。那可是陸御錦啊，有幾個人能從他的手裡搶東西？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的搶得到的話，也許就等同於……”

楊燁不再往下說了。

“我想也是。我就想嘛，我這麼差勁的人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梁欲白好像心情變得愉悅了起來，“這世界上一切的好都標註好價格了嘛。”

“嗯。願賭服輸。”

楊燁說完這些，覺得心裡一下子鬆了不少，好像從這場漫長的拉鋸戰中解脫了出來，得以喘上一口氣。

這下和梁欲白徹底說開了。兩個人之間也徹底完蛋了吧。

他想著。手心裡都出了汗。這件事比自已想象中的艱難了一些。

“其實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差勁。你老是妄自菲薄。”梁欲白躺在他的胳膊上，自由的那隻右手環繞過他的腰，一使勁，翻了個身，整個人都趴在了他的胸膛上，臉頰貼著，“我見過很多人，比你有錢或者比你窮的都有，但你還是吸引到我了，就因為……你很特別？你有你自已獨特的地方，你完全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證明你比別人優秀？你本來就贏過了很多人。”

楊燁聽著這種話只覺得好笑。他存了反駁刁難這人的心思，故意說，“包括陸御錦啊？我贏過他了嗎？”

“我不想騙你……？但畢竟人是很多面的，你在某些方面的確比他優秀。”

楊燁依舊不滿足，“綜合來說呢。”

梁欲白在幾秒的寂靜後哼笑了一聲，“綜合來說的話，陸御錦是比你優秀。但他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在你四處玩樂打發時間的時候，他被壓在家裡上著一堂接一堂的私教課。在你想著公司隨便經營只要不倒閉，掙點小錢夠你花的時候，他在美國接手著上億的生意。總體來說，他的身心壓力都比你大很多，所以他能有今天也是他應得的。”

“……有點挫敗呢。”楊燁苦笑。

“為什麼。如果給你機會做大做強像他一樣，你願意嗎。”梁欲白說著，“你不願意。哪怕我願意幫你，你也不願意。所以你在綜合素質上比不上他，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為什麼要這麼去比較。難道你活得不幸福嗎。爬得更高就能讓你覺得幸福？但你也不願意邁出這一步？”

“……是的。所以我承認我輸了，我就是不如他，我就是比不上他。所以你滾啊，你回你老闆身邊去啊，繼續舔嘛，也許哪天就柳暗花明他就他媽的看上你了願意全心全意他媽的和你在一起了……”

楊燁被刺激到了，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起伏著。梁欲白直接壓了上去，吻著，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

“你他媽別來找我發癲……！”楊燁掙扎著得以喘上一口氣，“我他媽受夠了，你滾，你和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呃！”

梁欲白的呼吸也又粗又急，他伸手往下摸進了楊燁的兜裡，從裡邊摸出了幾個套來，“哈……哥哥也帶著東西嘛。我買的那些？想的和我一樣？”

他坐了起來，用牙撕開包裝，“你不需要去和他比較。你是你，他是他，沒什麼所謂的輸贏。”

他俯下身來，湊在楊燁的耳邊，“不過這個我還真的能滿足你，從另一種層面上。那現在我是你的戰利品。哥哥。現在我是你的了。”

一隻手被拴著，他往下爬了點距離，低頭蹭過去，握住了楊燁的手，握緊，十指相扣，語氣很輕，壓著，有點啞，“哥哥，今天別看我的臉。好好使用我。”

“不要是因為我的臉。要因為幫你的人是我。”

“……我愛你？”

他笑了一聲。室內又變得特別安靜，只剩下驟然急促了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