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口大口地吞嚥著水，只是幾秒，水瓶就空了。

他低頭，沉默地盯著空掉的水瓶看了一會，唇角居然往上提了提。瓶子掉在了地上，他又抄起那份盒飯往自已的嘴裡劃拉著。

眼睛睜著，一眨不眨，嘴麻木地大口吞嚥著劣質的食物。

這副場景居然也能激起青年的食慾。他乾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兩條長腿一伸一曲，手搭在膝蓋上，壓根就不在意髒汙蹭上了昂貴的風衣外套。

他掰開筷子，也開始吃那份涼掉了的盒飯。

是一樣的。這很公平。

詭異又和諧的沉悶氣氛在兩人之間瀰漫。男人手裡的那份盒飯很快就被吃完了，他渴望的眼神落在了青年手裡的那一份上。

青年眨了眨眼睛，乖順地遞了過去。

男人這回沒再矯揉造作，一把接過，悶頭繼續往嘴裡塞著。

青年的手支著下巴，專注地看他。

“你到底是誰。”男人吞下最後一口米飯，終於是恢復了一點力氣。他把空掉了的飯盒丟到一邊，沉聲道，“我之前有得罪過你嗎？”

青年不說話，就是很安靜地看著他。他的頭髮有些長，末端微微卷曲，披在了肩頭，無端地顯得有些偏女性的柔和。

這個人，這種感覺，莫名得有些熟悉，說不出來的那種。但男人很肯定，自已從來就沒有見過他。

這人變態，但這長相也是真的狠厲美豔。見過的話絕對不會忘記。

“沒有。”青年應著，“你沒有得罪過我。”

沒有得罪過。那是為什麼！

男人的腦子簡直疼得要炸開。他雙手捂住自已的臉，深深地低了下去。

【說你愛我。】

他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靈光，一種全新的可能浮現出來。

但是。這種可能，真的可能嗎。

他遲疑著，把臉從手掌中移了出來，“你是同性戀嗎？”

青年好像也沒料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乾脆地承認了，“算是吧。”

男人一瞬間頭腦裡空白了幾秒。

“那你……暗戀我嗎？”

他自已都不願意相信這個可能。

青年搖頭，“不是。”

男人居然在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但沒松徹底，又狠狠剎住了。

青年說，“但我想要你愛我。”

男人的後背發涼。

“我有點孤單，很多話都不知道能和誰講。”青年接著說，“我也有很多問題，但沒有人能給我解惑。”

男人表情古怪，“你是想要我……陪你聊天？”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往下瞥，看見了那根堅硬的銀白色球杆。

青年笑得愉悅，點頭。

“只是聊天的話……為什麼得是這種形式？”男人說，“我們明明可以坐在光亮乾淨的地方，好好聊天……？”

“那樣不公平。”青年說，“而且場景也不對。不能那麼幹淨。”

男人絞盡腦汁試圖找到他的邏輯，“什麼公平？為什麼要有特定的場景？”

“愛得是平等。這種地方，我們待過，你沒待過，所以我覺得不公平。”青年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雙腿曲著，頭枕在自已的胳膊上，側著頭看他，“我一直幻想著能在這種場景下和你聊天。現在居然真的實現了，我覺得我好幸福。”

他的唇角居然真的含著一絲很滿足的笑。

男人握緊了拳頭。

但他幾個深呼吸後，就強行調整好了自已的情緒，“你想和我聊什麼。”

素來很會找話題的人，在這個時候居然苦惱地皺起了眉頭。青年想了一會，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我不知道。所以不如你來想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他和開玩笑一樣，“要是你說出來的話我不喜歡，那你對我來說也就沒什麼價值了啊。”

他笑得很好看，少年氣十足。

男人卻不寒而慄。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青年回答，“二十三歲。”

“你知道你現在這樣是違法的嗎？你還這麼年輕，不想進監獄的吧？”男人嚥了咽口水，“你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

“你好醜啊。”

青年忽然說。

男人怔住了。

“眼睛……不算好看，也有點無神。臉型吧，還算流暢，但是有些硬傷。鼻子挺高的，但是這個形狀我不喜歡，有點粗魯。嘴巴呢，還算勉強，不過居然還是微笑唇。而且吧，你也老了。”青年漫不經心地批判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你沒我好看。”

他補充，“差了很多。”

“……”

男人回想了一遍自已近期有沒有勾搭過什麼有可能是這個怪人物件的人，但是真的沒有，他對男人沒有興趣。

那為什麼突然扯到了長相。

青年看著他，嘆了一口氣，“也就這樣。”

男人又開始有些緊張，不知道這人又要作什麼妖。

“你和我幻想中的樣子差了太遠。”青年感嘆著，手摸上了一直放在一旁的高爾夫球杆，“又或者是我見到的起點太高了。”

男人不明白眼前這人究竟在說什麼。但是他快速看了一眼那根球杆，直覺在瘋狂報警，得趕緊說些什麼，必須得說些什麼！

“你幻想中的我是什麼樣子的。”生死攸關的時候，他的嘴比腦子快，“我可以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真的？”

“真的。”

男人的心跳很快，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像一顆即將爆炸的炸彈，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然後他看見青年的眼睛一點點睜大了，嘴角從一點點，又逐漸變成了很大幅度的上揚。他一把握住了那根球杆。

他的語氣興奮，“可以變成我想要的樣子嗎？你可以為了我而去學習改變嗎？”

男人僵硬笑著，“那當然。”

“你真好。”

青年和他面對面對視著，他的眼神落在男人的眼睛上，移開，又移回來。

“所以你想要我……”

“這個給你。”青年忽然將手中的球杆塞進了他的手裡，語氣輕快，“你拿好了。”

男人手裡握著堅硬的球杆，對於突然得到了武器感到有些迷茫。

他的心跳又開始變得很快。他握緊了。

“教我打高爾夫球好不好啊。”青年說，“我之前想著……”

那根球杆帶著一陣風狠狠擊下，男人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

青年握住了球杆，側過頭看著，嘆了一口氣。

他把球杆拿了回來。男人想搶回來，沒搶過。

男人的臉一下子白了。

“好嫉妒啊。”青年說，“為什麼我就得不到呢。不管是愛啊或者是其它的一些什麼。又不是不願意公平交換。”

他拿著球杆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他熄滅了燈。

他對著門的方向，又嘆了一口氣。

“晚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