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相信貴公司的能力。”
“好的。那合作愉快。”
對面的人已經走了,合同簽好了放在桌上,楊燁有點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果然還是不思進取,對出門談工作提不起多少興致。
但總得給自已找個積極生活的理由——比如多掙點錢。嗯,為什麼要多掙點。
給梁欲白買東西。
哈。
楊燁簡直要被自已的想法給逗笑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錢和愛只會源源不斷流向不缺錢和不缺愛的人。這種人身上就是天生自帶了一種魅惑人心的氣場……不,不是他們魅惑人心,而且因為這種氣質他沒有,所以他渴望,以至於被吸引。
楊燁嘆了一口氣,把檔案收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挺好的,還算順利,沒花多久。
出了包間,穿過酒店的長迴廊,他忽得聽見了鋼琴聲。這聲音離得很近,不像是那種廣播裡放出來的,他不由地放慢了腳步,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酒店大廳靠落地窗的位置擺著一臺鋼琴,穿著黑色風衣的青年半張臉都埋在領口裡,手指纖長靈巧地在黑白的琴鍵上移動著,彈的那首花之舞。今天是陰雨天,剛下過一場小雨,外邊的天還是陰沉的,窗上滿是未乾的水霧往下滑落。站在走廊上往下看,那層照在他臉上的光有一些朦朧,無端讓人的情緒往下降了幾分。
楊燁想,明明這個調子聽著是歡快的,可是為什麼梁欲白看起來不怎麼開心。
彈琴那人的長相太過於優越,外加這琴聲也格外招搖,鋼琴的周邊已經圍上了一小圈人,拿著手機拍攝錄影。楊燁乾脆也不下去了,就站在走廊上,靠著扶手往下看著。
梁欲白這傢伙……真是有夠吸引眼球。如果他沒撒謊的話,那他應該是真的沒有上過學。楊燁漫不經心地想著,要是這傢伙真按部就班上個高中考個大學什麼的,就這顏值,就這心機手段,得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人生標杆。
本來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但楊燁盯著那露出來的半張臉,極為冷淡,專注盯著琴鍵的眼神,又情不自禁地想著,要是這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該多好,那樣就能被金錢所誘惑,那樣就能更好地被拿捏被人緊緊抓在手中。
和走馬燈一樣,他居然又在這一瞬間想起了周禮。他不由地嗤笑了一聲,手背託著下巴。自已真是受了那人太多的影響,居然都被傳染上這種欺男霸女的低劣思想了。
這種怎麼會是正常的愛呢,愛情當然得是平等,得是公正,得是相互奉獻啊。這樣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想法,該有的樣子啊。而這個社會就是由絕大部分的正常人和極小部分的異端分子構成的,少數服從多數,小浪花跟隨著主流,哪裡有人敢產生些別的稀奇想法嘛。
他可是一個正常人。
他想著想著,唇角上揚起來。流暢的鋼琴聲忽然終止,他有些疑惑地望了過去,就看見梁欲白的手還搭在琴鍵上,往這個方向望了過來。間隔著幾米高的距離,他的眼神和有穿透力一樣震撼人心,但分明不銳利,甚至是帶著淡笑的。
楊燁愣住了幾秒,然後下意識地站直了,手搭在扶手上。
梁欲白沒和他打招呼,就是回過頭又碰上了琴鍵。這回不再是接著彈剛剛那首花之舞,而是換成了hanabi。楊燁沒聽過這個,只覺得調子比剛剛那首沉悶了不少,但這回梁欲白的眼角里居然是有笑的。
梁欲白的手指很漂亮。楊燁想。
就是有點空,總覺得上邊得有個戒指。
……給他買一枚吧。他會要嗎。
一曲終了,梁欲白沒有再彈下去,而是合上了琴蓋站起來。周圍的聽眾逐漸散去,他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走到大廳中央站著了,抬頭往上看,那張臉上居然有些稚嫩的少年氣。
等著楊燁下來。
這回楊燁再也沒有繼續站在走廊上光明正大偷窺梁欲白的理由了。他尷尬地笑了一下,坐電梯下去了。
剛走近青年,一杯熱咖啡就被塞進了手中。梁欲白邀功似的用肩膀撞他,湊他耳邊說著,“掐著點給你買的呢,哥哥感不感動。”
楊燁喝了一口,溫度的確是剛剛好的,“你還會彈鋼琴?”
梁欲白哼笑著,像只開屏的孔雀,“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呢。”
楊燁想說你不會做飯啊,但轉念一想也是,梁欲白這種人有必要學做飯嗎,有錢的話,去哪吃,吃什麼不都可以。
“你沒必要來這等我的。”楊燁想了想,最後還是說出來了,“你可以去幹你自已的事情,在外邊等著也挺浪費時間。”
“嗯。你不喜歡嗎。”梁欲白邊走邊應著,“看見我你不高興嗎。剛才明明眼睛都直了,我還以為哥哥喜歡這樣。”
“是喜歡。”楊燁無奈認了,“只是……”
“那就別再往下說了。”梁欲白垂下眼睛,打斷了他,“我不想聽。”
於是楊燁就不說話了,嘴裡咬著吸管,心想,這是又說錯話了嗎。
每個人都得有自已要做的事情……這樣毫無必要地等在外邊就是浪費時間。為什麼要這樣呢,這樣他就會覺得開心嗎?梁欲白開心的點在哪?還是隻是為了討他的開心?都到現在這樣了,他還有必要這麼做嗎。
楊燁發現自已無法理解梁欲白。這人就像一本解密書一樣,隨意翻著看看,每天都能有新的發現,一點都不帶膩的。
“楊燁,你為什麼總是不願意接受我對你的好呢。”梁欲白突然開口,“我其實不想對你說重話的……但我不這麼說的話挺難表達我的情緒。”
兩人已經並肩走入了地下停車場。這地方沒什麼人,燈光也開得昏暗,楊燁手裡握著咖啡,感受著那種溫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說來聽聽。”
梁欲白停住腳步,沉默了一會,好像真在找點溫和不傷人的措辭,可惜沒能成功,“你好像……算了。”
“我能提一個要求嗎。就一個。”過了一會,梁欲白輕聲說,“你只要說句謝謝就好了。拜託。不管是我送你東西還是為了你做了什麼你覺得無關緊要毫無必要的事情……別責怪我好嗎。我只是想要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