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雪一路看嘉美人氣鼓鼓地漲著粉嫩小臉進來,到跟前行了禮便道:“宮中出了這樣大的事,姐姐竟然還有閒心思在這兒挑選珠釵嗎?”
“哦,是什麼大事?”梁霜雪語聲輕緩,面色淡然,手中高舉一支造型古樸的羊脂白玉簪子,對光打量了一番成色,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放到禮盒中。
嘉美人見到她氣定神閒的樣子,更是胸口一陣起伏:“就在隔壁,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姐姐竟然不知道嗎?那個叫蕭月容的秀女專寵不過五日,現今竟然封為蕭妃了!”
梁霜雪不鹹不淡地應著:“哦,原來她啊?我還以為皇上新冊封的是誰呢?”
“是啊,她還要和姐姐同一日冊封,姐姐你說我能不著急嗎?!”
“可我看妹妹的樣子,怎麼不像是替我著急,而是自個兒生氣呢?”
梁霜雪的語氣仍是平靜無波,嘉美人的臉卻是一下子就漲紅了。
她清咳兩聲,拿帕子擦擦汗,轉過頭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梁霜雪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又翻看起一對步搖,狀似隨意地道:“難道妹妹是在生氣這長樂宮就此易主?”
“姐姐!”嘉美人一驚,放下茶盞的手勁就大了許多,變成”咚“的一聲。
等到梁霜雪轉眼看來,她才尷尬一笑:“咳,呵呵,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嗎?那個蕭妃簡直是個狐媚子,天天勾著皇上往她那兒去,妹妹是怕她到時候搶走了姐姐的恩寵啊!”
“要這麼說起來,她搶走的,不應該先是你的恩寵嗎?”
嘉美人又是一驚,唇角抽搐著道:“雖是如此,可姐姐也……”
“我又有什麼要緊的?現今能讓皇上新鮮的,自然是那些新來的姐妹。”梁霜雪放下最後一支珠釵,擺擺手示意青影合上匣子,又囑咐她將一匣子並幾緞布匹放在一塊兒,好待會兒一同送去。
“姐姐是要拿這些寶貝去送什麼人嗎?”嘉美人被她的動作勾起了好奇。
梁霜雪往長樂宮方向抬了抬下巴:“皇上說了,讓我和蕭妃好好相處,我想著她剛進遷過來,便給她送點裝扮的東西。”
“姐姐?!”嘉美人立時指著那些東西站了起來,大呼小叫著:“姐姐年長她半歲,又是宮中的老人,理應她來給姐姐請安,哪裡有姐姐給她送禮的道理?這實在是不妥!”
“這有什麼不妥的?”梁霜雪柔柔一笑,頗為寬和:“皇上都發話了,難道我還能不與她好好相處?我既然是宮中老人,又有什麼可以嫉妒她的?”
“可她!不,不對,這種時候姐姐更要擺起架子來,若是姐姐再這麼好脾氣,她保不齊就要爬到姐姐頭上來了呀!”嘉美人愈發急得跳腳,弄得臉紅脖子粗的。
梁霜雪看著好笑,抬手上下一擺讓她坐下:“罷了罷了,我知道你在著急什麼,可我現在身子不濟,無福消受帝王恩寵,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可姐姐也不能這樣吧?”嘉美人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撅嘴道:“自從那一日之後,拓跋將軍挨罰,皇后禁足,連文妃娘娘都受到了冷落,聽說皇上已經好幾天不去她那兒了?”
見梁霜雪喝著茶預設不語,她又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所以在一眾姐妹中,只有姐姐你還得著皇恩,這種時候妹妹不替你著急,還替誰著急啊?”
梁霜雪的唇角在茶盞遮擋下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又在放下茶盞時轉瞬即逝:“可我的狀況你也是知道的,著急也是沒有什麼用的,你替我著急?我還替你著急呢!”
“咦?姐姐替我著急?”嘉美人驚訝得半張了嘴,呆愣地看看梁霜雪。
梁霜雪輕嘆著搖搖頭:“哎呀,方才你進來時我不是說了嗎?他要是搶恩寵最先搶的就是你呀!”
“我……我哪有什麼什麼恩寵啊……”嘉美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你不知道嗎?我確是知道皇上經常提到你呢!”
嘉美人連忙抬頭,面上飛起紅霞:“啊?真的?皇上都說我什麼了?”
一疊聲地問完,她才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又尷尬的轉開了眼。
“當然是誇你嘍!誇你做事細緻,深得聖意,伺候得又好,哪哪兒都好。”梁霜雪笑嘻嘻地調侃道:“我看皇上來我這兒用膳批奏章是臨時,去你那兒才是正事。”
長樂宮就在旁邊,她怎麼會不知道,拓跋雄的日子,除了蕭妃之外,更多寵幸的是嘉美人呢?
恐怕這才是她今日來未央宮的真實目的。
嘉美人還在嬌羞擺手:“哎呀姐姐!快別說了,羞死人了!“
梁霜雪不依不饒地繼續道:“仔細看來,妹妹也是個美人胚子,水靈又粉嫩,我原先以為你這幾日就能封嬪,沒想到卻是…哎呀妹妹不好意思,姐姐多嘴多舌了。”
嘉美人原本紅潤的面色瞬間白了一些,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姐姐不必自責,都是蕭妃那個狐媚子的錯。”
“還有啊,要說這宮裡的老人,你還虛長她兩歲呢,”梁霜雪佯裝回憶道:“我記得啊,你比驪嬪還要早住進長樂宮呢!”
“是…姐姐好記性。”嘉美人的語氣漸冷,捏著帕子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就攥緊成拳了。
梁霜雪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假意哀嘆道:“說到底,還是我自個兒沒用,除了藥膳之外竟然沒有一樣才藝是拿得出手的。咦?我記得妹妹說家裡有誰在梨園來著的?”
“哦,是了,是我那個小我兩歲的親妹妹,”嘉美人從冷怒中回過神來:“她是梨園第一琵琶手呢!”
“有這麼厲害的親妹子在,想必妹妹也一定精通音律吧?”
“精通倒也談不上,我嗓音不好聽,相比於音律,更加喜歡舞蹈,”嘉美人像是猛地想起什麼似:“姐姐,你說我若是能在皇上跟前跳一支舞,那該多好啊!”
梁霜雪眼眸微眯,唇畔笑意高深莫測:“那自然是一件妙事,妹妹若是不方便找梨園子弟來伴奏,姐姐我倒是有一張古琴,勉強可為妹妹彈上一曲。”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嘉美人眸子立時亮了起來,骨碌碌地轉起來打著小算盤,完全沒注意到梁霜雪杏眼裡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