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雪幾乎是在聽到拓跋雄喊雲珩的同時,身子往後退去,還不忘將雲珩往回廊拐角外一扯,好擋住自己。
但她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拓跋雄氣沖沖地出來時,眼角餘光恰好瞥見背對自己站在拐角處的雲珩,身形還晃了晃,他蹙眉加重聲音道:“夏富貴,雲珩,起駕回拱辰殿。”
“啊,是!皇上!”夏富貴也看出了異常,一面高聲應下,一面和拓跋雄同樣探頭往那邊瞧。
雲珩和梁霜雪對視了一眼便要轉身應答。
梁霜雪急中生智腳步往後一錯,裝作快步跑來似地往前一躥,同時朝著右前方迴廊呼喊:“誒!金妃姐姐!”
雲珩已然側轉向拓跋雄的身子一頓,轉頭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梁霜雪趁機回身,在他跟前站穩,慌亂又不失禮數地問道:“雲將軍方才可有見過金妃娘娘從此而過?”
“末將不曾見過。”雲珩實事求是地回答,卻讓拓跋雄心中的疑問轉了方向,他湊近半步:“寧妃?你怎麼在這兒?”
梁霜雪像是這時候才看到拓跋雄一般,連忙繞過雲珩躬身行禮,而後才道:“皇上恕罪,今日大家一同在對樓賞景,金妃姐姐和端親王起了口角就跑了,臣妾不放心便跟來看看。”
她又回首看看另一側空無一人的迴廊,尷尬地苦笑一聲:“呵,只是沒想到金妃姐姐跑得那麼快。”
“是麼?”拓跋雄轉開眼:“雲珩,你方才可見著外頭有人?”
雲珩一禮起身:“末將一直在樓前巡視,方才聽見樓側有聲響,過去檢視卻未見著人,直到寧妃娘娘突然跑過來。”
“唔,”拓跋雄略一沉吟道:“金妃矯健,她的步子你們追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三人正在門口說話之時,太后也從樓內出來了,一張蒼老的馬臉發白,眼角還有淚意。
她看到拓跋雄要走便抬手拽住他的臂膀,柔聲道:“皇上,哀家提皇后的事,全都是為了皇上,還請皇上好好想一想再做打算。”
拓跋雄氣哼一聲,一抬臂膀甩開了她的手:“連著三日選秀女母后也該累了,不如早些回宮待著。”
他一甩手,太后的臉就更難看了,還下意識瞥了一下樑霜雪和雲珩。
二人連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太后抿緊了唇,最後扶著門框長嘆一聲點了點頭。
拓跋雄不耐煩再對著太后,邊往外走邊繼續問梁霜雪方才的事:“你說是金妃和端皇弟起口角,他們能起什麼口角啊?”
梁霜雪面上一陣僵硬,姣好的眉眼低垂下來:“是……是端親王和拓跋將軍品評美人,恰好說到金妃娘娘身上去了。”
“恰好?”拓跋雄半信半疑地一抬眼,又連聲發問:“怎麼拓跋恢也在啊?這話頭怕又是端皇弟提出來的吧?”
梁霜雪腳下頓了頓,再次抬頭時像是豁出去似地道:“卻也不是,和金妃娘娘起爭執的是端親王,說金妃娘娘好看的是拓跋將軍。”
“什麼?!”拓跋雄腳下一頓,眉宇之間籠罩起一層陰鶩:“你們在哪兒賞景?帶朕過去。”
梁霜雪一臉忐忑地應了聲,在前頭引路轉回賞景樓。
兩樓之間的直線距離也不遠,到了樓前,拓跋雄也不讓夏富貴傳令,只是看了一圈周圍花木扶疏、石子小路,心中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轉向梁霜雪:“看來你們在這兒賞的景是新進宮秀女們?他二人品評的美人,也是她們?”
梁霜雪不答,只是尬笑著福了福身子表示預設。
“哼!皇弟帶著拓跋恢向來胡鬧慣了,但你和金妃怎麼會在意這種事?”
梁霜雪連連搖頭喊冤:“臣妾是在去護國寺的路上碰到了文妃姐姐和端親王,才被邀來湊熱鬧,哪裡知道他們請了那麼多人啊?”
拓跋雄仍是不快:“那除了你們幾個還有哪些人啊?”
“文妃姐姐還邀了嘉美人和婉嬪,”梁霜雪低下頭,假裝甕聲甕氣地道,又掀起眼皮子一瞥雲珩:“臣妾剛上樓的時候,瞧見雲將軍也是在的。”
雲珩連忙上前,身板挺直,不避不讓地道:“皇上,末將是被拓跋將軍拉去商議晝夜換防之事,商議完便離開了,據末將所見,樓內雖然人數眾多,但並無失禮之處。”
“哼,你在的時候他當然不敢亂來。”
拓跋雄嗤笑一聲,雙手背在身後,朝著隱約傳來笑語聲的樓梯口走了幾步,前腳剛要踏上第一級臺階,他又收了回來,垂眼思索片刻還是轉了回來。
她一手拉過樑霜雪,迫使她站到臺階前面:“你先上去,不必說朕來了。”
梁霜雪一怔,心中知道了他是打算偷聽,但面上還是裝作驚疑不定:“皇上,這不太好吧……”
“快去!”拓跋雄聲音不高,鷹目卻陰鶩地一瞪,極為嚇人。
梁霜雪佯裝驚嚇地張了張嘴,又不敢再說出一個字眼,縮起脖子便一臉委屈地轉身上了樓。
在樓梯上拐過一個彎,確認拓跋雄真的沒跟上來之後,她重新挺直腰背,嫌棄地拍了拍方才被他拉扯到起皺的袖子,無聲地嗤笑一聲,又恢復成往日的波瀾不驚。
走上樓梯口之後,文妃第一個就看到了她,連忙發問道:“寧妃妹妹你回來啦?金妃她……怎麼樣了?”
梁霜雪放緩了腳步,故意在原地裝出一副為難模樣,實則是為了把幾人的注意都給吸引過來:“文妃姐姐恕罪,妹妹去晚了,沒能追上金妃姐姐,她此刻怕是已經回宮了。”
原本還在歡聲笑語的一眾人都靜默了片刻,文妃也是慢了一瞬才上來寬厚地道:“沒追上便沒追上吧,左右不是寧妃妹妹的錯,我又怎麼會責怪你呢?”
端親王也擺著手從木欄杆那一頭走到這一頭,向一個藤球似地滾過來:“是啊,此事明明是她自己找的,與寧妃娘娘無關,你沒必要擔心!”
說完,他又轉頭看了拓跋恢一眼:“恢兒,你過兩日去給金妃送點東西,道個歉。”
“啊?憑什麼要我去啊?”拓跋恢立時不樂意起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拔高了聲調:“明明是皇叔你說話不中聽,怎麼變成我的錯了?”
拓跋恢頑劣不堪的樣子讓一眾人都皺起了眉頭,就連平素和善地文妃也是直搖頭。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靠近樓梯口的梁霜雪,緩緩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