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二猛心裡念著他那在床上的老陳頭,也就沒有理會老軍爺的勸告,只是稍摸著休整就走進了這阿里瓦斯提城。
可這一走進去沒多久,二猛就後悔了。
雖說是中秋將近,照的這砂石路面鋥亮無比,但阿里瓦斯提城裡彎彎繞繞,到處都是差不多的風沙壁,看的人實在眼花,沒多久就讓這個老闖客有些頭暈。
有個詞叫昏頭昏腦,這話說現在的吳二猛一準沒錯。
吳二猛闖過南北,卻見沒過這等低矮迷宮,這裡似乎所有的地方都長得一樣,加上這晚上戈壁灘的風穿過,盡發出些嗚嗚的聲音,讓他心裡也是忍不住發怵。
往常那去各種地方都有老陳頭在他旁邊,老話說兩人作伴,三人成行。這話說的也實在在理,畢竟有了伴兒一路上有聊天說話,心裡就不會想些自己嚇自己的事兒。
吳二猛沒來過這妖怪城,不知道這妖怪城有多大,因此只能順著方向一直往前走,或許迷路了?也或許沒迷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走到了什麼地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雲層遮住了月亮,正當他打算休息下的時候,在那不遠處的風沙壁下看到了一個黑色人影。
二猛起先沒在意,這沙漠戈壁裡的屍體倒也常見,只是沒預料到那黑影直接就站了起來,徑直和自己打起招呼。
吳二猛一想,難不成這人也是趕路困在這的?
但作為老闖客,他身上的警惕還是在的。二猛不動聲色地握住腰間的砍刀,說道:“你也是過路的麼?”
那人說話的口音是地道的漢人。
那人道:“兄弟看你這晚上趕路的樣子,是有什麼急事麼?我在這路上也待了這麼些年了,哪裡能最快走出去都曉得。”
吳二猛點點頭,說道:“我師父在圖蘭城病倒,所以我才趁夜抄了這條近路,要是兄弟能帶我前去,真是感激不盡。”
那人感慨道:“你可真是孝順,既然這樣我就帶你走段路。要我說小子,你這種孝順的人,以後那是註定發大財的!”
吳二猛說道:“託您的福,不過就我這樣還發大財?攢點小錢回家能買些田娶個婆娘就得了吧!”
他吳二猛跟著老陳頭這麼些年,倒是做了不少大生意,可那都是給商隊的老爺賺了去,說到底他也就是個打長工的,哪有那麼多錢賺?
別說他吳二猛,就是他老吳家往上走八代,那也是都是在山窪窪裡討生活的,也沒出過什麼有錢人!
一路上吳二猛沒有放下戒心,他雖跟在這人身後,但始終保持四五丈的距離。不過在這人的帶領下,倒是真的很快就走了出去。
等到走出這阿里瓦斯提城時,那人忽的開口:“我本是在此地死去的孤魂,今夜本來打算抓個替身,可看你算個好人,因此也就放過你吧。”
二猛聽的雲裡霧裡,但此時月亮終於出來,他藉著月色一看,頓時快嚇尿了!
站在那的,完全就是個曬得透透的乾屍,頭都歪到了肚子上但又沒掉下去,還連筋帶著肉哩!
吳二猛拔腿就跑,一路瘋了似的跑回了圖蘭城,後來他想起這件事就後怕不已,要是自己不說自己是去盡孝,怕是這條命就留在那黃沙裡嘞!
不過後面也倒真的如這乾屍所言,這吳二猛回家後做生意那是次次順利,沒多久就攢了些本錢自己開了個小店,也算得上一方小富了。
一番故事講完,吳存看著眾人臉上怪異的表情,笑道:“怎麼,我這個故事不應景?”
明鏡僧人搖頭道:“吳施主,這銀月波光本是大好光景,你卻講些鬼怪之說,實在是太煞風景。”
蔡農也是點點頭,不過看他的模樣,明顯是聽的入迷了。
李望笑道:“我聽吳存施主講的惟妙惟肖,所以想問下吳先生,這故事裡的吳二猛,是不是就是吳老闆你自己?”
“哈哈!還是讀書人厲害,這吳二猛確是我自己,我當年的小名就是二猛,這事情也發生十幾年前,不過現在想來也當不得真。”
吳存灌了一口酒,仔細想道:“或是當時那人帶我走出妖怪城後就離開了,我後面只是恰好看到了那具乾屍,在那種環境下心裡緊張,也是有可能亂想的。”
“子虛道長,你怎麼看這事?”
子虛道人沒有發表意見,只是一個勁的飲酒,不多言語。
李望此時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因此特意問道。
“子虛道長?”
“你問我,我……我哪知道!”子虛道人不敢抬頭,只是用眼角餘光瞥向吳存,被察覺後又連忙裝作喝酒。
“你真是吳二猛?”
“那還有假不行?”
“像,太像了!”
他心裡有些後怕,想要藉故離開此地,但此地孤在湖中,此時沒有擺渡的船隻,如何走得?
“子虛道長,你不評價,反而看我作甚?”
吳存走到了子虛道人的面前,端起酒盞道:“來,喝一個!”
子虛道人看著這張臉越看越是熟悉,只能顫悠悠地端起酒盞,不料一陣大風颳來吹開窗戶,嚇得他連人帶酒盞跌落在地。
他驚恐道:“別,別殺我!那日在阿里瓦斯提城,不是我要害的你!”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子虛道人為何如此。
“鬼,他是鬼!”
“諸位救我,救我!別讓他過來!”
子虛道人掏出身上的符籙、桃木劍不斷砸向吳存,見手段無用,只能蜷縮在角落裡朝著眾人哀求。
“子虛道長,這吳存先生明明是個站在你面前的大活人,你這是何意……”
李望很是識趣,故意充當了眾人的傳話筒。
子虛道人絕望大喊道:“他根本不是人,吳二猛當年就被我和我叔殺死在妖怪城了!”
“笑話!”
“子虛道長,你分明在亂說,我都講了我明明走出來了,是那乾屍帶我走出來的!”
吳存有些惱火,說著說著忽然感覺自己身上不對勁。
他的手指化作細沙飛塵一般,正在逐漸飄散。
他試著用另一隻手去捂住那幾根手指,似乎這樣他就能阻止潰散一樣。
轉眼間,他的另一隻手也在飄散!
“我就說了他是鬼吧!哈哈哈!”
“我就說了他是鬼!他是鬼!”
子虛道人指著一旁一臉驚恐模樣的吳存,癲狂之色盡顯。
“不,不!”
“我不是鬼!我不是鬼!”
吳存害怕的用手到處堵,可他越堵,身上飄散之處越多,最後更是全身都化作光塵。
他急切地衝到子虛道人面前,想要抓住子虛道人的手,卻不料半路腿部消散就倒在了地上。
他掙扎向前:“你說啊,你說啊,我沒死對不對,我沒死!”
“子虛,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
“我明明走出來了,我明明走出來了!”
吳存倒在地上,只剩一個頭顱,但依舊不斷自語著。
不到幾十息,他便徹底消失,只是那句“我沒死”,還隱隱在這方室內響起。
在場眾人皆是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