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麼?”
小舟依舊在水上緩行,如今近臨中秋,太陰的光輝也能照亮這鄱陽的廣大水面,給這本就詩意的水面鍍上了一層銀輝。
李望從小舟上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看清了周圍漫無邊際的泛著月光的水域,不由得感慨道:
“玉鑑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
古人誠不欺我。
“李公子真是好文采。”
船伕搖著槳,誇讚道。
如今“自己”的身份,是一個家中頗有家資的讀書人,此時打算北上訪友,恰逢路過鄱陽,興致一來,便打算前往湖中的落星墩一觀盛景。
“船伕謬讚了,我只是感慨了幾句前人話語,哪能當得起文采二字。”
李望獨立船頭,掏出懷中紙扇,翩然扇動,湖風徐來,衣衫自然擺動,宛如畫中之景。
一刻鐘後,李望終於看到了落星墩上的樓閣所傳來的燈光。
以他的體質,自然還能聽到一些人說話交談的聲音。
“相傳此地有星子落地,才有得這落星墩的名號,後人遂在上面建設了樓閣,不知真相是什麼樣的?”
李望此時對這個故事有些好奇了。
船一靠岸,李望便從懷裡拿出些銅錢付給了船伕。
“李公子,那在下明日再來了。”
看著船上的燈火遠去,李望微微整理了下衣衫,走向了閣樓的大門。
“我一聽到有船靠岸的聲音,就知道是有同道之人前來了。”一位僧人開啟門,高興地邀請李望進去。
閣樓內早已坐著三人,李望觀其打扮,應該是一道一商一農,加上自己與開門的僧人,僧道士農商便都湊齊了。
李望拱手道:“道人說笑了,我非道徒,只是個識得幾個字的看書人,今日忽然來了興致,故此乘興而來。”
“非也非也,貧道所說之道非我之教,而是公子如此佳時美景,願涉夜前來赴約,雅緻之道也。”
道人笑著捋了捋鬍鬚,示意李望坐在旁邊一個空位。
那農人年紀不大,估摸著三十來歲模樣,喝了一口酒,道:“我剛才還愁著呢,這邊空了個位子,琢磨半日,原是留給這位讀書的少爺的!”
李望順著眾人心意坐到空的案桌前,連說道:“這位老伯不能亂說,我李天海就是個普通的看書人,哪能當得起讀書二字!”
商人也舉起酒杯:“如子虛道長所說,願半夜涉水前來赴這美景,自然是雅緻之士,怎麼擔不起讀書二字?”
“哈哈哈,吳存施主說的在理!”
明鏡僧人起身,端了一份酒食到李望桌上。
李望拜謝。
明鏡僧人走到門口,開啟大門,看著外面銀光素月的美景,忽然起了興致。
他說道:“我們本就是天涯路人,今晚因為賞月觀水而來巧合聚集此處,幸甚至哉!”
“古人燕飲,秉燭夜遊,聚會作詩,如今我們五人在此相聚,不如也作詩詞,歌以詠志?”
老農連連擺手,他從小學著做生意走南闖北過,但後面還是沒賺到什麼錢無奈歸鄉務農,文化水平最低,哪作的了什麼詩詞。
商人吳存道:“蔡農說的在理,我們二人本就是胸無點墨,哪能做詩?講講曾遇到的傳奇故事還差不多!”
眾人仔細思索了番,想來也對,在座各位水平不一,作起詩詞來難免貽笑大方。
可講故事就不一樣了,就算是普通人,也會講幾個故事。
“好!那就講故事!”
商人吳存飲了一杯酒,首先站出來站在中堂,興奮自薦道:“我走南闖北最多,所聽所見無數,讓我先講最好。”
“當讓吳兄。”
眾人同聲道。
李望也頗有興趣看著這位吳存,他並未在幾人身上感受到陰氣,這說明幾人大機率不是鬼。
可故事發生又在此地,又該怎麼說呢?
也罷,就聽聽他怎麼講。
…………
這還是十幾年前的事。
二十多歲的吳二猛拿起水壺,看著面前數不清的黃沙以及遠處的風沙壁,猛地灌了一口。
這才走了沒多久,他忍不住喝了多次水了。
說到這吳二猛,也是個大能人。他為人膽子大,十五歲就跟著師父老陳頭走南闖北做生意:北邊師徒倆去過外興安嶺,結交過沙俄人;說南邊師徒倆下過南洋坐過海船;向東邊吧,二人也曾到過大和國;再說這西南,也曾下過暹羅買賣過香料。
論說這天下之大,還真沒有什麼地方他沒去過。
但這次不一樣,師徒倆算是第一次來到西疆,老陳頭到底年紀大了,第二天就因為水土不服在圖蘭城病倒,吳二猛也只得一個人前去做生意。
這不剛忙完這邊,就收到了圖蘭城老陳頭不行的訊息,信裡雖說是請了郎中,但郎中非要兩千錢不治,可老陳頭出來做生意,錢都放在了二猛身上,自己身上不就幾百文,哪還有那麼多錢治病?
收到信後吳二猛回圖蘭城心切,因此抄了條近路,近路說是有些小沙地和一片沙石林,但危險也不大,往常也有商隊走過。
但等到二猛真正走上這條路時可就後悔了,西疆的綠洲不少,可這黃沙地更多。
這邊的黃沙地和韃靼那邊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光景,這裡的太陽毒辣、乾燥、風裡面夾著燒人的黃沙粒,曬的人想要脫水。
吳二猛被曬得難受,只得停在一處沙柳處休息了下,見有位戴著氈帽的兵士在不遠處放著牛羊,於是走上去問道:“老軍爺,則個前面是什麼路哇?差不多要好久到圖蘭城嘛?”
放羊計程車兵自然是駐紮在這巡檢司的人,諸位問我為什麼這巡檢司計程車兵會來放羊?
全因此沙多皇帝遠,晌銀還沒撥到這士兵手裡就丟了一大半,住在這計程車兵也不能看著餓死不是?也就弄了些牛羊來放,到了過節的時日,也就拖到集市上賣了,一年到頭還能攢下來不少銀子嘞。
那老軍爺年紀四十多的模樣,在此地見到吳二猛這漢人模樣也有些驚訝,於是向他問起來來此做些什麼。
吳二猛趕路心切,在路上又不小心把地圖弄丟,只能把自己的情況都和這老軍爺簡單講了講。
老軍爺見他是漢人,也有幾分親切之意,故此好心道:“娃子!前面就是阿里瓦斯提城,這阿里瓦斯提在他們西疆人嘴裡是妖怪的意思,阿里瓦斯提城意思就是鬧鬼的城,妖怪城,這地方晚上是萬萬走不得的!”
吳二猛膽子不小,要說這膽子,也是和經歷有關,您說不是?這十年來二猛也走過這麼些當地人嘴裡鬧鬼的地方,晚上他甚至和老陳頭走過亂葬崗,睡過義莊,哪見過什麼鬼?
這所謂的阿里瓦斯提城說的那麼唬人,估計也就是裡面彎繞複雜些容易讓人迷路,但說到底也就是些低矮被風颳成的土丘,他有指南針在手,還會走不出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