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悠揚,如訴似怨。
一縷縷靈魂真力隨著蕭聲不斷湧入大廳,強烈的能量波動擾人心神,鬼蠻在陣陣傳來的蕭聲影響下身體像是突然被定住了,舉到半空的鋸齒大刀就那樣在半空中懸停著。
他的瞳孔睜大,手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突然“哐啷”一聲,鋸齒大刀掉在了地上,纏繞在段英傑身上的黑影也在一瞬間消失退去。
同時,鬼蠻雙手捂著頭,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嘴裡發出類似受傷野獸的低吼聲,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趙宣和渡秋娘早已暈去。
段英傑緊閉著雙目,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一粒粒滲出。
駱千寒眉頭微蹙,透過破損的硃紅大門往外瞧去,黑沉沉的夜色下,只見對面屋脊上赫然站立著一條高大人影,他背對著月光看不清本來面目,背上斜插著一柄古劍,衣襬隨風飄蕩。
只見那人十指控蕭,正在迎風吹奏,在蕭聲的影響下,駱千寒握著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突然間“砰”的一聲,手中酒杯也被震碎,淺綠的月光杯碎片和著鮮紅的葡萄酒一起四濺,駱千寒迅速往腰間一摸,掏出了一隻碧綠玉壎。
壎聲嗚咽,與低沉的蕭聲碰撞在一起,彷彿是起自內心最深處的哀怨,令人一聽斷腸。
油燈無風顫動。隨著壎聲與蕭聲所交織成的音律漸入高潮,油燈的抖動也愈發劇烈,它所散發出的微弱光芒也開始變得忽明忽暗,彷彿隨時都可能熄滅。
在兩大修真強者的激烈對抗之下,就連大廳兩側屏風上繪製精美的仕女圖也無法倖免。只見那些原本姿態婀娜、栩栩如生的仕女圖案迅速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淡無光的蒼白。不僅如此,畫中的墨色染料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取出來一般,紛紛脫離畫卷,漂浮在半空之中。這些黑色的顏料顆粒如同一片片輕盈的羽毛,緩緩舞動著,漸漸匯聚成一團濃密的墨雲,將整個大廳嚴密地籠罩其中。一時間,原本明亮寬敞的大廳變得昏暗幽深,彷彿置身於一個無盡的黑暗深淵之中。
突然間,一道強光亮如閃電,緊接著便是“轟”的一聲巨響,宛如在大廳裡劈下了一道雷霆,頓時壎聲與蕭聲同時消散。
“什麼人在此放肆!”駱千寒一聲暴喝,身形甫動,人已衝破墨色雲霧,朝著對面屋脊飛去。
然而當他身形停在剛才吹蕭人所站的位置時,只覺衣襟當風,邊城寂靜,哪裡有什麼負劍吹蕭人的身影。
正在茫然向黑夜中極目眺望,忽聽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遠遠傳來:“深夜叨擾,請恕冒昧,與君合奏,實慰平生。”
駱千寒眼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心道:“剛才我以玉壎抵抗此人靈魂真力,已經是出盡了全力,然而此人似乎仍遊刃有餘,修為還應該在我之上,他今夜來此,既不露面,也不正面出手,目的到底是什麼?只希望此人是友非敵才好。”
趙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發現自已躺在一間小茅草房裡,身下睡著的是鋪著藍色粗布的床單,身上蓋著的也是同樣顏色材質的薄被。
趙宣的右手傷口還在一陣陣的刺痛,這使得他不時的咬牙皺眉。
一個聲音道:“爸爸,他看起來受傷很重,是誰傷的他?”聲音甜美溫柔,說話之人是個少女。
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嘆息道:“我也不知道,這孩子也真能挺得住,他手上的傷雖然嚴重,但畢竟只是外傷,致命的是他被強大的靈魂真力正面擊中,斷了五根肋骨,又傷及肺腑,之後再次遭受一種極陰毒的神識攻擊,若不是他頑強的求生慾望,只怕不會撐到現在。”
少女怒道:“什麼人如此狠心,對一個少年下這樣的重手。”
長時間的沉靜,中年男子並沒有回答,少女關切問道:“爸爸,那他還有救嗎?”
中年男子答道:“我已用本門聖藥七夜天心散護住他的心脈,可保他七日無虞,要想救他性命,還需一隻千年以上妖獸的內丹方可。”
少女喜道:“千年以上妖獸的內丹!爸爸,我們現在就去找。”
中年男子長嘆道:“哪是那麼容易,且不說千年妖獸生性狡黠,蹤跡難尋,就算是僥倖讓我們碰到一隻,但你可知道千年妖獸的實力相較於巔峰王座的修真者只高不低,而且還要分妖獸種類,不同的妖獸種類有不同的攻擊和防禦特性,不是那麼容易制服的。”
少女急道:“管他什麼巔峰王座,妖獸種類,在爸爸面前那還不都是小菜一碟,爸爸,救人要緊,我們這就去找吧!”
中年男子笑道:“好好好,看在我寶貝女兒的份上,爸爸這就去找!等我先看下這少年的傷勢。”
“呀”的一聲輕響,柴門推開,中年男子和少女緩步走了進來,趙宣急忙閉上眼睛,假裝昏睡。
中年男子走到床前坐了下來,左手中食兩根手指搭在趙宣手腕上,右手擼著額下一縷微須,片刻之後,展顏說道:“脈象平穩,情況比預想中要好很多,只要能獲得一隻千年妖獸內丹,此子必然有救!”
少女原地輕跳,雙手一拍笑道:“爸爸快去,我在這裡照顧著他,保證不會讓他給老虎野獸刁了去!”
趙宣眼睛眯成一縫,看著少女輕跳時體態輕盈,笑容天真可愛,只見她身穿一襲紅衣,肩上披著一件紅色披風,好似茫茫原野中的一個精靈,心裡先自一蕩,又轉而一陣心酸,想道:“我自幼沒了父母,是和姐姐一起相依為命,也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躲過多少野獸和亂兵的追殺,一路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長大。十年前姐姐和我被駱千寒抓住,姐姐被囚鎖妖塔,而我則被駱千寒訓練成殺人機器,幾時有人關心過我?”
想到少女對自已的關心,不禁鼻尖一酸,眼淚險些就要奪眶而出,好不容易才努力剋制住了。
中年男子經不住少女的軟磨硬泡,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爸爸這就去,你自已別被老虎野獸刁走了才好。”
少女一步上前拉住中年男子的手低聲說道:“爸爸,你會不會有危險?”她依偎在中年男子懷裡,前一刻還在言笑自若,此時她眉眼低垂,滿臉關切之情,少女心性,大抵如此。
中年男子撫摸著少女的頭柔聲道:“放心,爸爸不會有事的,好好照顧自已,爸爸很快就回來。”
少女緩緩鬆開了緊握著中年男子的手,看著中年男子逐漸遠去的背影,衝出房門大聲喊道:“爸爸快些回來,我做好飯等你!”
良久,才聽見中年男子答道:“好!”
少女直等到中年男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中,才轉身回屋,她弓著腰直直的盯著趙宣看了半晌,而趙宣早已在少女回屋的一瞬間就已經緊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久趙宣依然聽不到半點聲響,趙宣心裡早已似撥浪鼓般忐忑不安,他猜不出紅衣少女在幹什麼,又不敢再眯眼偷看。
正自著急,忽聽少女“噗呲”一笑說道:“還不睜開眼來,難道還真想裝成個死人麼?”
趙宣睫毛微動,緩緩睜開了眼睛,摸著腦袋尷尬的笑道:“你怎麼知道我醒了?額,我不是想偷聽你們說話,我只是害怕打擾到你們。”
少女盯著趙宣說道:“我怎麼知道你醒了?剛才你先是嘴角上揚,然後眉頭微皺,雖然動作很輕,不過還是被我注意到了,快說,你怎麼一會高興一會傷心的。”
趙宣看著一臉認真的紅衣少女,頓了頓,嘆息著道:“我感激你和大叔對我的關心,傷感於自已的身世,所以……”
少女目光轉動,神色也變得溫和起來,柔聲道:“在這樣的亂世裡,悲傷的故事實在太多,不幸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趙宣答道:“我叫趙宣,趙國的趙,宣告的宣,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紅衣少女一轉身,輕聲道:“我叫墨琳。”
趙宣輕聲道:“琳姑娘,是你和你爸爸救的我嗎?真的謝謝你們!”
墨琳回身嫣然一笑說道:“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是我爸爸把你帶回來的。”
趙宣目光閃動,問道:“你爸爸可真厲害!聽你們的口音不像是本國人,你們從哪裡來?”
墨琳眨眼道:“我爸爸當然厲害了,他是墨家鉅子。我們住在岷山,有一天爸爸說神器動盪,天下紛爭,就帶著我下山來了。”
趙宣一臉好奇,囁嚅著道:“墨家鉅子 ?那是什麼東西?”
很快趙宣就為他自已的愚蠢問題付出了代價,因為墨琳已在他的頭上重重的敲了一指,趙宣捂著頭,一臉無辜的看著眼前生著氣嘟起嘴的紅衣少女,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墨琳雙手叉腰氣道:“墨家鉅子你都不知道,活該你被人欺負,墨家鉅子是墨門的首領,也就是老大!墨門你知不知道?”
趙宣一臉茫然,嘎聲說道:“墨家鉅子?墨門?是不是你們家的門?”
墨琳黑著臉衝了過來,趙宣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