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碩在一家小飯館裡坐了很長時間。桌子上的破茶碗用作菸灰缸，幾乎滿了。像他這樣的人很多，他們被催著趕貨，但不清楚究竟要等多久。單位是按天支付差旅費的。

董明碩對身邊的人說：“哥，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家，大單位不搭理我們。這封介紹信毫無用處，還浪費了兩瓶好酒。正規的大單位都不願意等貨，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哎，這真是沒轍，我們見了銷售處長，他們根本不收錢。還有這麼難纏的人嗎？我們需要兩臺床子，他們就是不開口，說一年才能交貨，黃花菜都涼了！“

董明碩已經注意到這兩位先生抱怨了好一陣子，正值這個賣方市場的時代，抱怨之外，他們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他們來了好幾天，用盡了各種方法，但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這家廠商似乎根本不願意接他們的訂單。

董明碩正打算上前與他們搭話，突然幾個外表頹廢的人走了進來，四處掃視了一下，然後直接坐到了董明碩的桌前。

“兄弟，你是哪裡人？是幹什麼的？“ 一個瘦高個的傢伙問道。

董明碩有些疑惑，這兩位先生似乎將他錯認為是買裝置的客戶。他本來只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怎麼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呢？也許這個市場已經有了新的管理者。

“你是他們的頭兒吧，咱們找個地方聊聊怎麼樣？“ 董明碩遞上一根紅塔山。

那幾個人明顯不太習慣這種大場面，但看到紅塔山，都興奮起來。

“兄弟，我叫陳軒，你有多少臺二手機床？你放心，只要你有，我們肯定能賣出去！“

這些人都是廠裡的員工，學歷雖然不高，但他們憑藉著工廠裡的關係，能夠拿到一些好處費，勉強維持生計。他們都瞭解市場情況，知道哪些客戶急需裝置，哪些訂單能快速成交。

當天下午，董明碩帶著這兩位兄弟來到機修廠。

“哥，這兩位是來自淄川的，主要從事挖石油裝置，他們需要一臺車床和一臺銑床。我剛好有兩臺車床和一臺銑床，成色很好，現在正在使用中。雖然不是新裝置，但質量非常可靠。“

二手裝置也是裝置，只要能正常使用，它們可以省去等待交貨的時間，並且價格相對便宜。

兩人對視一眼，已經聽到了姓陳的小夥子說這些裝置是二手的。然而此時他們並不關心裝置是新的還是舊的，只要能使用，最多一年就能賺回成本。如果等到新裝置交貨，他們就等於白白損失了一個裝置的價值。

當他們進入大門時，昨天的那隻狗已經被拴在牆角，周圍有不少人員在現場，幾臺拖拉機正在進行維修。看到董明碩進來，維修師傅友好地打招呼，而董明碩也送給每個人一支菸。

一個人詢問道：“對不起，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們。”

王迪回答說：“我們姓王，我叫王迪，我弟叫王宇。老闆姓董，所以剛才聽你們叫董哥或董老闆。”

董明碩確認後說：“嗯，姓董。我們來這裡看貨，可以嗎？”

他們拉開塑膠薄膜，兩臺機床出現在兩人面前，車廂裡還有其他零部件。這些裝置的成色看起來相當不錯，只是上面的標牌是俄文，讓兩人感到有些困惑。他們在塑膠棚下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王迪問：“董老闆，這些裝置的成色看起來不錯，但它們是國產的嗎？我們國內能使用嗎？”

董明碩回答說：“你們放心，我對這些裝置瞭解很多。這些裝置不大，對地基的要求也不高，只需要澆築幾十厘米的混凝土，找平，然後就可以安裝使用了。如果你們對安裝有疑慮，陳軒可以幫你們找專業師傅。”

他繼續說：“而且你們是從事採油機附屬裝置的，對精度要求不會太高。所以你們可以放心。”

兩人聽後鬆了口氣，看來他們找對了人，對方不僅年輕，口氣也大，但顯然是行家。對於董明碩以前從事的機加工工作，他們並不瞭解，他們只知道自己領域的需求，而且這些需求對精度要求並不高。

王宇接著問：“董老闆，你還有其他型別的機床嗎？”

董明碩看著另一輛卡車，也展示了其中的裝置，四臺裝置包括兩臺車床、一臺刨床和一臺銑床，還有兩臺小型焊機和一臺小型衝孔機。雖然其中有幾臺小型裝置，但在他這裡都被視為寶貝。

王迪回答說：“董先生，這幾臺裝置我都有興趣，還有那些刀具和工裝，你給個價格，我會在貨物到達現場時立即結算。”

這種付款方式在當下來說是最理想的，不會扣留質保金，貨到就結款。但是在當前賣方市場的情況下，要在機床總廠購買裝置，必須提前付清全款。如果你不百分之百支付，你將無法得到貨物。

“王老闆，這已經是我最好的報價了。價格可以商量，但付款方式是九成預付，到現場後再支付全款。“

在商業交易中討價還價是很正常的，董明碩的付款方式相較於其他選擇已經相當有誠意了，因此價格談判的餘地不多了。對於他而言，他花了三千多美金購買這些裝置，肯定不能按原價出售，必須以更高的價格轉手才能盈利。

每臺裝置的價格都不同，董明碩是一位老練的機械專家，能夠準確地評估裝置的狀況，因此價格談判並不容易讓步，因為每一步的讓渡都相當於工人們一個月的工資。

“二位，要不我們到屋裡談吧，外面太冷了。“

陳軒隨著董明碩進入臥室，四處張望，找到了暖壺和水杯，雖然沒有找到茶葉，但他們只能喝熱水，至少能暖和一些。在這寒冷的天氣裡騎摩托車過來，他們早已凍得不輕。

四人開始商議價格，陳軒雖然在其他方面沒有太多本事，但由於在機床廠工作多年，對於機床的價格和質量了如指掌，因此在價格談判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這也是他被邀請參加談判的原因，而他的夥伴只能在外面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