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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滿目星辰

九月的北城,絲毫沒有一絲涼意。當她踏上北城理工學院大門的那一刻,覺得自己已經被這駭人的熱浪吞沒了。

她終於熬過了那個因為對新地圖的期待而坐立不安並有些許痛苦的暑假。

夏木考的並不好,但在她的意料之中,考理綜的時候表面平靜的她手一直在抖,她害怕,害怕她抓不住這個逃離的機會,或者說,她因為機會就在眼前而興奮異常。

導致她的腦子一直浮在半空中沉不下來,最後一個大題一分都沒有混到。

她的高考分數只過一本下線五分,第一志願南方花城一本的院校沒有要她,第二志願的北方北城理工學院收了她,她的態度是不復讀不後悔,誰收她她奔赴誰。

北城離家578公里,與父母的抗爭在二爹和她稍稍探出頭的理性爭鬥之下,最終距離這個事情打了一個很大地折扣,彼此都退了一步,表面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接受了這個結果。在媽媽把錄取通知書甩給她的時候她也就不再囂張了。

錢這件事是她無法在父母面前抬起頭來的枷鎖。

學費生活費,她終究是要依靠他們。供女孩子讀書這件賠本的事情經常會被媽媽嘮叨,她其實會氣的發抖,但她不能發洩,因為她知道,媽媽隨時可以讓她回家種田,永遠別想走出去。

堂妹早就輟學了,嬸孃經常驕傲的對媽媽說,她女兒都可以賺錢養家了。

“你家夏木這還得多少年呢!”

“嘖嘖嘖!”

“這也是你們能力強,我反正是供不起。”

“女兒總是要嫁人的,你這是給別人家培養好媳婦兒呢,真是偉大!”

“嫂子呀,你可千萬別養個讀了書的白眼狼。”

每次嬸孃這種陰陽怪氣的時候,媽媽就會對她翻白眼,轉頭對夏木又喊又罵。

“死丫頭,趕緊去做飯,你就是個討債的。逼死我們算了。”

嬸孃一邊拉勸媽媽,一邊笑的招搖。

因為這些親戚,夏木原本艱難的生活更加沒有光,因為厭惡嬸孃,每次見過堂妹她都沒有笑臉,淺打招呼就找理由離開,雖然她知道她也是受害者,僅僅只是因為她們都是女孩子,所以很多很多合理正常的需求都變成了所謂的喝父母的血。

她也同情堂妹,因為她還有機會逃,可堂妹已經沒有了。應該過兩年就會嫁人吧。夏木每次看見她就逃走,也可能是因為,不想面對,不想面對堂妹即將面對的人生,這種,作為掙扎地生活的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對於自己命運的無力感,太讓人痛苦了。

大學四年,她仍舊要做吸父母血的討債鬼。

她討厭這件事情,可她無能為力。

夏木坐了八個多小時的綠皮火車,終於到達了她心心念唸的外面的世界。

迎接她的是一波洶湧的熱潮,她第一次感受這種炙烤,很有些不適應。

豆大的汗珠順著夏木的劉海滴落下來,頭髮緊貼著頭皮,胸前的衣服深色了一片,後背的汗水乾了又溼,溼了又幹的,悶熱的已經有些許癢,她也顧不上,反正揹著書包,這狼狽的樣子也並沒有完全盡顯日下。

“這個地方,我誰也不認識,形不形象的沒那麼重要。”

夏木腹誹,自嘲的笑了一下,抬起胳膊肘,胡亂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

“夏木,你把行李都放在我這,你去找找在哪裡報名。”

“東西太多了,這裡太大了,帶著東西太不方便了。”

“我就這,哪裡也不去,你找到就回來喊我。”

父親的衣服全浸溼了,斜身放下肩上袋子的時候,嘴角有些抽搐,他將行李儘可能的往牆角挪去,生怕影響到來來去去的人群。

夏木突然發現,那個瘦高沉默的男人,背有些陀了,頭髮耷拉在頭皮上,能夠清楚的看到稀疏了不少,不過看得出來,他努力讓頭髮往一個方向,儘量看起來整齊。

“好的,你別動,我去去就來。”

夏木將扛在肩上的麻袋甩下來,裡面是用被單包著的棉絮,不是很重但體積大,她倒是很輕巧地放在了父親的腳邊。

她往前走挪了幾步便楞在那裡,視野很開闊,面前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的正前方是一棟有弧度的半圓形建築,深灰色外牆很是威嚴,正對著學校大門,像是一個高大威嚴的聖人向你張開雙臂,讓人不自覺地覺得這個擁抱溫暖又美好。

在第四層的外牆上,暗金色的三個大字:圖書館。

夏木當初也是因為招生簡介上北城理工圖書館的圖片,一眼相中這裡。

終於相見,夏木覺得沒有選錯,現實比圖片還震撼,她自己也不會知道,大學四年,在這個她喜歡的灰色建築裡,會發生很多很多的故事。

“對不起,對不起,叔叔。”

夏木回頭看去,被道歉的正是父親,一個麻袋倒在地上,他站在那裡,嘴角不自然的彎了彎,用蹩腳的普通話說沒關係,偷偷抬眼看向夏木。像是擔心她看見,可又想向她求助。

邊上一個高個子男生一邊道歉一邊看著麻袋裡滾出來的雞蛋,一臉驚訝。

夏木突然覺得,有點可笑,卻莫名有一些心酸。

她快步走回去,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東西。這小子真會挑,偏挑放東西最零散的霍霍,那個袋子裡放的是一個紅桶,兩個盆一個水杯一個飯盒一些零碎的東西,也裝著路上吃的饅頭和雞蛋。

這下好了,滾了一地,雞蛋還被踩了。

“對不起呀,我剛跟我朋友打招呼,沒看見後面站著人。”

“你怎麼帶這些呀,學校都有賣的,不用帶的。”

“這多累呀,出門在外,要輕裝上陣。”

那男孩子喋喋不休,夏木頭也沒抬,收拾好東西,反手在後面揹包掏了一會,拿出一個髮圈把麻袋紮好,放在牆邊。

“還有這個呢?”男孩手上拿著剛掉到地上的饅頭,遞到夏木的面前。

她抬頭瞪著他的眼睛,他個子很高,夏木蹬他的時候需要一些微抬頭。他眼睛黑亮笑的彎彎的。黑色T恤,黑色牛仔褲,黑色球鞋,就背了一個棕色的揹包,沒有行李。

男孩被蹬的尷尬的撓了撓頭。縮回拿著饅頭的手。

“也是,髒了肯定不要了,對不起呀,同學。”

“爸,我去報名了,你把東西看好。”夏木沒理他,交代了一句就轉身走。

“我說同學,你怎麼這麼高冷,生氣了嗎?”男孩兩步跨到夏木面前,倒著往前走,對著她笑嘻嘻地說。

“為了表示歉意,我把這饅頭吃了怎麼樣?”看夏木不理她,男孩將手上的饅頭 咬了一大口,美滋滋的吃起來,還得意的把頭髮往後甩了甩。

“你……你也大可不必。”夏木停下腳步說。

“呀,會說話呢,說了話就是原諒我了呦。”他笑的很是放肆,嘴裡還含著饅頭。樣子很是滑稽。

“我叫厲北辰。”

“北城?”

“重新來,我叫厲北辰,滿目星辰的辰,你呢?”

“夏木。”

“夏目?”

“夏木,夏木,金木水火土的木!!”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