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敢想，一想就會沉浸進去，就像一旦洩洪就難以控制一樣。有人的時候，小魚兒就陪他們說說話，聊聊天兒，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在黑暗裡睜著眼睛，發著呆，感覺自己空了，甚至一睡著就不願再醒來……

“小姐……”一日晚飯時分，蘇荷拿來了食盒卻並不急著招呼小魚兒吃飯，她看了看小魚兒那失神的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蘇姐姐，你幹什麼？快起來。”小魚兒想要起來去攙扶蘇荷，腿上傳來的疼痛又讓她跌了回去。

“我不知道小姐經歷了什麼，可是我能看出來你不開心，你笑著的樣子跟當年的大小姐一模一樣，蘇荷太害怕了。小姐，你能不能別這樣，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你可以告訴我，千萬不要想不開，好不好？”蘇荷哭著說道。

小魚兒內心咚的一聲被擊中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她以為自己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她甚至以為時間的流逝會帶走所有的一切，可事實證明，她沒有做到。

過了良久，小魚兒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口說道：“蘇姐姐，你放心，我不會怎麼樣的，我不會跟姐姐一樣的，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恢復如初的。相信我，好嗎？”

“小姐，蘇荷是個重諾的人，小姐是嗎？”蘇荷跪在地上抬頭盯著小魚兒，懇切的問道。

“嗯，放心吧。快起來吧。”像是安慰蘇荷又像是給自己信心，小魚兒笑著回道，

蘇荷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姐餓不餓？今天廚房做了小米粥，還加了點蓮子和紅棗，你嚐嚐合不合口味。”說著端到床邊，要餵給小魚兒吃。

小魚兒掙扎著坐了起來，接過碗，吃了個精光。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小魚兒也想忘掉一切重新來過，但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那黑洞洞的懸崖，像一口深井一樣散發著壓力和沉重，那難以掙脫的愧疚和絕望捆縛著小魚兒，讓她逐漸喪失了求生的鬥志和意念。

又是讓人窒息的黑暗，小魚兒跋涉在其中，只覺得透徹心扉的累，多走一步都像要用盡一生的力氣一樣。

小魚兒心神俱疲，但頹廢和放棄在孃的教育裡是不被允許存在的。

小魚兒無力的抬起頭，遠方似有一絲光亮從薄霧裡透了出來，讓小魚兒陡然生出一絲力氣來，她強撐著朝那亮光走去.....

走近了，小魚兒才發現那是一扇門，門裡的光亮散發著讓人溫暖的能量，讓小魚兒覺得莫名的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但又實在想不出來。

小魚兒越想越覺得頭痛，她不禁捂住了頭掙扎起來....

“小魚兒......小魚兒......”

“是娘，娘！娘.....”小魚兒腦袋上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她四周打量著，尋找著娘。

就在她遍尋不著時，驀然回首卻發現娘就坐在石榴樹下在繡著什麼，像是時光不曾流逝一樣。

小魚兒眼淚一下就湧了上來，她三步並作一步朝著娘撲了過去，一頭扎進了孃的懷中“娘，娘，你到哪裡去了？我好想你啊！”

娘溫柔的摸著小魚兒的頭，輕聲問道：“小魚兒，你今日讀書了嗎？”

小魚兒正要回答，卻被人抓住了手臂往外拽去......

“蘇喻，你終於醒了！”

剛找到娘就被拽醒了，小魚兒心裡陡然生出一絲怨氣來，她剛要發火，一睜眼卻什麼也看不見，她定了定神，藉著門外的燈火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袁佳語。

“袁小姐，你怎麼來了？”小魚兒想要坐起來，卻被袁佳語按了回去。

“我怎麼來了？你都不知道我來了多少次了！那天你讓我回去找人，等我帶著人到了石榴山，卻怎麼也找不到你了，我還以為你被他們帶走了。後來看到你和伯父伯母他們騎馬往回走，我才放下心來。可我們下山才下了一半看到你們又掉回頭去了，然後又看到士兵把路口都圍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兒了。本來想過去幫忙的，但士兵們卻不讓靠近，否則依罪論處。沒辦法，我們只能回來。本來想第二天過來問問是什麼情況，沒想到又聽了到你摔斷腿的訊息。我想進來看看你，卻被門房攔著不讓進。那我就想等你好了再過來看你，沒想到門房卻被逸哥哥下了禁客令。我天天在門口轉悠就是進不來，所以只能偷偷進來了。你怎麼樣？你好點沒有？能正常走路了嗎？”袁佳語一口氣說了半天。

“我沒事兒，已經可以下地了。但走路可能還需要點時間。”小魚兒微微一笑說道。

“你怎麼回事，怎麼笑的這麼難看？看著怪滲人的，我還是點上燈吧。”袁佳語說著就點上了燈。

“有嗎？”小魚兒摸了摸臉，無奈的笑道。

“有嗎？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笑的比哭的都難看。該不會是那人......”像是意識到什麼，袁佳語突然住了嘴，尷尬的笑了笑。

小魚兒嘴角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她沒有回答袁佳語的話，而是定定的看著窗外......

袁佳語盯著小魚兒看了一會兒，想要說什麼但又住了嘴。過了一會兒，她像是忍不住了一樣在空中擺了擺手，開口說道：“我是個急性子，看不了你這樣，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就直接挑明瞭說。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從你倆的身份上來說這未必不是最好的結局，或許對他來說這也是最大的解脫。你倆再走下去，對誰來說都是煎熬，命運這麼安排，也許是對你倆最好的體恤。所以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痛定思痛，重新來過。這個時候讓你把心沉下來一定很難，你找個什麼事情做，試著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許會好一點兒。”袁佳語看著小魚兒一口氣把話說完了，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小魚兒收回目光，看著袁佳語勉強一笑說道：“謝謝你！袁姑娘......”

“袁姑娘，袁姑娘，你也不嫌麻煩，你以後就叫我佳佳吧！”

“好，謝謝你，佳佳！”小魚兒莞爾一笑。

“這才對嘛。”袁佳語滿意的笑了起來。

躲在窗外的蘇逸聽到這裡，才把提著的一口氣放了下來。袁佳語進園子的時候蘇逸剛剛看完書打算睡覺，一抬頭看到袁佳語進了小魚兒的院子，剛要喊又怕驚醒了小魚兒，不得不趕快跟上袁佳語。

等蘇逸到小魚兒院子的時候，袁佳語已經把她叫醒了。蘇逸正要進去把袁佳語揪出來，卻聽到袁佳語提到了那人。蘇逸一緊張，反而忘了往裡走了。他沒想到袁佳語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說的話還挺有道理。

“對，袁佳佳說得對，分散注意力，可是怎麼才能分散注意力呢？”蘇逸決定不去打擾小魚兒她們，他轉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魚兒，你看我給你帶回來了什麼！” 日暮時分，蘇逸一進門就去了小魚兒的房裡。

“哇，好可愛啊！”看著毛茸茸的小狗，小魚兒不禁讚歎道。

“我今天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一個大嫂在路邊賣小狗，有七、八隻，軟軟糯糯的，就給你挑了最好看的一隻。”蘇逸邀功般的說道。

“謝謝哥哥！”小魚兒粲然一笑，像是又恢復了生命力一樣。

“謝什麼！你要是喜歡，我明天把剩下的都給你買回來。”蘇逸笑著說。

“那哥哥明天再給我挑一隻吧，太多了我也照顧不過來呀！”小魚兒說著促狹的笑了。

“好，腿還疼嗎？”蘇逸寵溺的一笑。

“早就不疼了，給我一根柺杖，我都能去軍營了。”小魚兒開口說道。

“你這小鬼！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蘇逸寵溺的說道。

“哥哥明天給我買個桃花糕吧，今天太晚了，哥哥忙了一天，吃過飯，早點休息吧。”小魚兒柔聲說道。

“沒事兒，哥哥不累，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買去。”蘇逸說完，不等小魚兒回應就走了出去。

看著哥哥離去的背影，小魚兒的眼眶溼潤了：“佳佳說的對。世間種種皆前世因果，既然有緣無分，既然無可挽回，小魚兒，放下吧，你有著全天下最好的父母和最好的哥哥，哪怕不為自己，也得為他們著想。爹孃他們剛從失去姐姐的痛苦中走出，別再讓他們難過了。娘說過，每個人都會度過一段難熬的時光，困境時，更是讀書時，讀書才能修身養性，以待將來。”

“哪來的小狗？”袁佳語愛不釋手的抱著小白問道。

“哥哥送的。”小魚兒微笑著抱起從床底爬出來湊到他們身邊的小黑說道。

“怎麼還有一隻？”袁佳語看到小黑，忙把它也抱了起來，說道：“送我一隻吧？”

“這是哥哥送我的，要不要送給你，我還得徵求一下哥哥的意見。”小魚兒故意抿著嘴逗袁佳語。

“逸哥哥送的，自然少不了我的一份。”袁佳語說著，不等蘇喻開口抱著小黑就笑著走了。

時光荏苒，光陰似箭。又一個月過去了，看著小魚兒在房子裡逗著小白玩兒，看到小魚兒臉上的笑與一個月前不一樣了，蘇逸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個月，腿上的繃帶終於可以拆了，小魚兒像是被放出籠的小鳥，瞬間感覺輕鬆和愜意起來。

大年夜，府裡裝扮的喜氣洋洋，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飯廳裡雞鴨魚擺了一桌，下人們也都換上了新裝，見到彼此都道一聲過年好。

“喻兒，可要喝一口？”蘇嘯笑著問道。

“不要了吧？喻兒才剛好。”明如心阻攔道。

“沒事兒，娘。我還從來沒喝過酒呢，剛好可以嘗一嘗。”小魚兒笑著說道。

“你行不行？不要勉強。”明如心還是放心不下。

“娘，這是桃花酒，不烈，喝一口沒有關係。”蘇逸笑著說道。

“好，過年了，那就喝一個吧。”明如心也笑了。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雪，沒多會兒房子和地上都白了。雪花紛紛揚揚，點綴著這祥和安樂的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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