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忙完，已經是一點過半。
施顏拿起手機，一出門便撞見了等在房間外的蘇景揚。
過道的雲朵燈昏黃溫暖，施顏擦著半乾的頭髮，被他嚇了一跳。
“你不睡覺，站在這裡幹嘛？”
施顏語氣淡淡，口吻和尋常問候小輩時如出一轍。
少年穿著單薄的灰色圓領衛衣，右耳耳釘折射出淡淡的光。
他俯下身與施顏平視，領口微微下敞，露出一截清晰的鎖骨。
他看著施顏染上水汽的眼睫，眉眼不由得彎了彎：“姐姐，我想看看你。”
蘇景揚遺傳了蘇愛蘭年輕時的美貌，桃花眼，花瓣唇，眉宇溫柔遠闊，鼻樑筆挺，膚色細白。
五官精緻宛如勾勒，細細一看，似乎總帶著幾分女相。
男生女相，當為禍水，容易誘惑人心。
但施顏彷彿不吃這套，她睨了少年一眼，道：“看我幹嗎？咱們一起長大，看了對方十幾年，你不嫌膈應我還嫌。”
“快回去吧，你站在這裡，我總是會想到你小時候穿紙尿褲的樣子。”
施顏衝他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轉身就要走。
蘇景揚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語氣中染了幾分乞求：“姐姐，你能不能別走？”
“我就想和你說說話。”
施顏甩開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吐出一個字：“滾。”
“微信上我說的很明白。”
蘇景揚咬唇，眼底掠過一絲可憐：“你不是說，那個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嗎？”
“既然不是男朋友，那姐姐為什麼不能多和我說說話。”
施顏一聽這句，心底頓時明瞭。
她腳步站定，看向蘇景揚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看到傻逼的驚詫：“我說你這兩年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我都帶回家了，除了男朋友，你就想不到第二層嗎？”
蘇景揚一愣，心底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是男朋友，那不就是花錢請來應付相親的......”
施顏白了他一眼：“你覺得你姐我，有應付相親的必要？”
她抬起手，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響慄：“他是我老公啊，你是不是傻？”
蘇景揚被施顏敲得有些愣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施顏桃粉色的臉頰，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施顏不管那麼多，她不耐煩地罷罷手，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好了，不要再煩我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底，你就是個弟弟，懂嗎？”
“要是真把我當姐，等我婚禮的時候多給我隨點份子錢。”
話音方落，施顏的房間門“砰”地一聲，用力關上。
過道瞬間恢復安靜。
蘇景揚看著施顏門口掛著的盪來盪去的jellycat小兔子，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
施顏的房間還保留著十幾歲時的風格。
她開啟門，就看見奶油配色的房間中，一個腿長得過分的男人抱著個筆記本，坐在她的漢堡沙發上辦公。
他頭髮擦得半乾，末端似乎還掛著水珠。
不知是哪撮頭髮上掉了滴滾圓的水珠，一路順著冷白脖頸流過鎖骨，最後隱入解開兩粒釦子的白襯衫，徹底消失不見。
施顏臉熱了熱，下意識嚥了下口水，她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坐到旁邊的柔軟地毯上：“還不睡？”
“是因為來了這裡，所以要加班嗎？”
談晏收起電腦，搖了搖頭：“沒有，看你還沒回來，就看了幾個合同。”
“剛剛外面是有人嗎？我好像聽見你在聊天。”
談晏若無其事的放好筆記本，然後拿出施顏掛在櫃中的吹風機，拍了拍空出的漢堡沙發。
施顏指了指自己，似乎不太明白談晏的用意。
談晏道：“我幫你吹，你累了一天，休息會比較好。”
她應該休息得夠久了吧？
施顏心想著，但又覺得有些困，便點了點頭，坐到沙發上。
大抵是因為在自己的老地盤，比起第一次的侷促，施顏這次好像更隨心享受了些。
她靠在沙發上，任由談晏伺候自己。
溫暖的熱風從發頂掃過，男人柔軟微涼的指腹輕輕地按揉著她的頭，施顏舒服得眉眼都舒展開，她反手衝談晏比了個贊，然後閉上眼，喃喃道：
“談晏，我覺得你就算不做談家的掌權者，應該也能幹出一番事業。”
談晏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詫於施顏對自己的高評價：“為什麼？”
施顏道：“吹頭髮都能吹得這麼舒服，幹別的事情肯定也不會差。”
“就算是白手起家，你也能事事做好。”
施顏沒有誇大。
她總覺得，談晏這樣的存在，能耐心來做這些細微瑣碎的小事，那其他方面應該也不會太差。
“或許是因為是你呢。”
溫暖乾燥的風掃過，伴隨著呼嘯吵鬧的噪聲，施顏好像聽到身後的人輕聲說了句話，但還沒辨清，便被熱風吹散。
十分鐘過去，施顏的頭髮吹得差不多，她轉頭，揚起臉看向單腿跪坐在沙發旁的男人，眸中掠過一絲好奇。
“你剛剛說什麼？”
施顏長睫如扇，輕輕地眨了眨。
談晏勾唇：“你聽錯了。”
他伸手，如玉雕就的手指撥開垂在施顏額前的碎髮，低聲道：“我是說，不要對我有太多的濾鏡。”
施顏有些不解：“為什麼？”
她愣了一下，更覺得談晏的話有些奇怪。
“因為我是一個男人。”
用那種語氣和眼神對他，他會接收到錯誤的資訊。
談晏不想自己太過失禮，但在她面前，總歸是會差些自制力。
這不是一個好訊息。
談晏壓下心頭冒出來的一絲火苗，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去睡覺吧，我在這將就一晚就好。”
談晏彎腰，伸手把她公主抱起，放到柔軟的大床上。
“今天辛苦你了，早些睡吧。”
混合著海鹽柑橘香氣的呼吸噴在臉上，只一瞬，施顏便辨別出來，
那是她慣用的牙膏和洗護用品的香氣。
施顏有段時間很喜歡這兩者的香氣，用了有小半年，自那之後，她房間的洗護香氛幾乎都是這個。
想到這裡，施顏又恍然想起初見他那日他身上的清冽氣息。
她印象很深。
施顏後知後覺地回過神，她沒有在意方才的那個擁抱，只是爬起來，趴在床上看他。
奶油黃的頂燈光線暖融，照在他臉上，莫名給他冷冽俊美的面容添了幾分溫和。
施顏託著下巴，柔軟長卷發撲在纖細的脊背上，她眨眨眼，黑眸中多出幾分關心：“那個沙發很小，你窩在上面，會很難受的。”
施顏十幾歲的時候偏愛一切小又溫馨的萌物傢俱，因此房間裡陳設的軟裝，幾乎都是些無厘頭的小玩意。
像談晏這種身高腿長的睡一夜沙發，估計手腳都會酸死。
想到這裡，她打了個滾，睡到左邊，然後伸出手，拍了拍旁邊被她睡得有些褶子的奶黃色絨面床單。
“睡這裡。”
“我不會吃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