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很沒有預兆。
但是,也就是大吵一架,媽媽和老太太,和她爸。
錢淺躲在屋裡哭,歐陽軒靜靜地陪在她身旁。
天很黑了,她媽媽站起來要走,他爸爸急急忙忙地起來要送。
老太太在哭喊著,說,她這是做了什麼孽,娶了這樣的媳婦!
還說,致遠,你送出去就不要回來!
你就死在外面!
詛咒的狠毒!
她爸爸靜靜地站著,問老太太:“媽,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啊?”
老太太捂著心口,叫:“滾,統統滾!你這個有了媳婦,不要孃的孽種!不要回來!”
假如,她爸是一個只要媳婦不要孃的,哪兒還有你在這兒叫喚的時候?!錢淺站著,看著。
她爸轉身就往門外走……
後來,大家都在說,她爸這是想死了!
但是,錢淺覺得,她爸不是要死的!
她爸爸她媽媽怎麼能放心的下她呢?
媽媽還說,今年過年,帶她去a市見外公和外婆,和外公和外婆過個年……
但是,這一次,媽媽決然而去,沒有帶上她;爸爸跑出去追媽媽,也沒有帶上她。
當時,她一直在哭。
哭人生的無奈,哭自己的無能為力!
重生一回,居然還是要這樣的經歷!
然後,哭累了,好像還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睡著了……
深夜醒來的時候,爸爸還沒有回來,當時,她就有些慌了!
那無端的恐慌爬上心中!
當時,她纏著哥哥
“哥,咱們出去看看我爸回來了沒有,好不好?”
當時已經入夜,錢淺就要出去。
歐陽軒拗不過,便給她披上了外套,穿上了小涼鞋。
他們一起出門,天很黑,那一夜沒有月亮。
哥哥說,要不,咱們在家裡再等等!說不定,叔叔送阿姨去鎮上了!天亮才能回來!
她不敢等!
前世,她一等,就等來父母的屍體!
當時,她纏著哥哥,非要她帶著她出去找。
哥哥向小汪家借了手電筒,他們準備兩個孩子出去看看。
然而,還沒有走出村口,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來。
噼裡啪啦的!
錢淺就更加害怕了!
當然,兩個那麼小的孩子出去也無濟於事,天黑路滑,她不想哥哥再有事……
於是,錢淺便轉頭向錢家。
剛剛吵了一場的錢老太太還沒有睡,樓上的燈還亮著,屋裡也有錢致強的說話聲。
錢淺拍著門,叫著說,她爸爸在路上摔倒了,讓老太太和錢致強去看看。
錢淺叫的慌亂而緊張。
老太太起來看了一下,司馬初露拉著老太太說,剛才,她看到大伯和大媽在一起正恩愛!
接著,又一臉天真地說,錢淺跟她說過很多次,說,要是老太太沒了,她家才會更加幸福!
最後,司馬初露甚至歹毒地說,天那麼黑,雨那麼大,錢淺把奶奶叫出去,一定是大媽有什麼陰謀……
老太太原本想去開門的,聽司馬初露這樣一說,又頭也不回地上樓。
錢致強坐在樓下的桌前,一搭沒搭地玩著手中的蛤蟆鏡,想著什麼時候能買一個雙卡收錄機,聽著門外錢淺的哭喊。
鎮上正流行著斯科舞曲,他也想著買一個炫耀炫耀。
司馬眉在屋裡走來走去,一邊嘮叨著,一邊咒罵著,也不知道罵著誰……
外面雨很大,錢淺一直趴在大門前,敲打著,拍叫著,讓門內的人去看看她爸,她爸可能摔下山坡了……
大門遲遲不開,歐陽軒很著急,著急致遠叔叔,也著急錢家大門遲遲不開……更是心疼錢淺這副模樣。
最後,歐陽軒一咬牙,把錢淺背了起來,往村東去,說:“咱們去叫張老三張叔叔,咱們去央求高嬸子!”
這一天,錢小汪恰好剛剛從鎮上打工回來在家,聽到歐陽軒敲門,便起來了。
“你們這兩個孩子,這是怎麼了?”原本已經睡下的高翠花也起來。
“我爸……我爸可能摔下去鎮上那條黃坡路了!”錢淺的聲音都沙啞了!
錢小汪一聽,便趕緊穿上蓑衣,拿上手電筒。
高翠花也是起來,拍門隔壁鄰居,叫著說,錢致遠老師大概遭遇滑坡了!
那晚,風很大,雨也很大。
哥哥按住她,不讓她出去,說,大人已經出去了,咱們不能再去!
那樣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拖累大人的!
一邊說著,一邊按住她,幫她擦頭髮……
那一晚在高嬸子家,忐忑不安,害怕驚恐……
然而,幼小的身體卻是沒有撐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哥懷裡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壞了!
前世的二年後的事情,提前發生了!
錢淺聽到她爸爸媽媽都摔在黃坡路下,錢淺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隨後的日子,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一會兒醒,一會兒哭。
……
那段日子,即使後來想起,錢淺都覺得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
反正就是病了。
能記起的只是,哥哥一直在她身旁。
老太太過來哭天喊地,說是挨千刀的蘇凝害死了他兒!
蘇凝?她媽媽不是已經死了嗎?
錢淺聽說,她媽媽那天晚上就給城裡來的外公外婆給帶走了……
她問過歐陽軒,她媽媽是不是還活著?
歐陽軒紅著眼眶說,他一直在她身邊,沒顧上上其他!
那個時候,除了歐陽軒哥哥,她已經被遺棄!
她媽媽沒有安葬在紅山村……
錢淺甚至在想,也許,她媽媽還活著……
錢淺不知道,為什麼爸爸會滑下那黃坡路,是天太黑,還是他們在路上爭執,或者是雨太大……
他們說,他爸爸身上都有傷,不像摔傷,倒是像滑下坡的時候,跟人打了一架。
他們說,那是他們父母吵架,打上了!
怎麼會?無論怎麼吵,怎麼鬧,她爸爸不會打她媽媽的,她媽媽也是文化人,從來不動手!
何況,媽媽還愛著她爸,怎麼會打架了呢?!
不管怎麼說,她爸爸媽媽都沒了……
她重生要守護的家人,就這樣失去了,比前世還早。
那段日子,錢淺覺得,自己就像個瘋子,而且還時不時就生病。
錢老太太也在她兒子下葬後,病倒了……
雖然她一直怒罵蘇凝害死她兒子,但是,內心深處那隱隱約約的聲音,是她自己的詛咒……
錢淺真正醒來的那一天,哥哥正捂著一塊紅薯,要剝著給她吃。
“哥,只剩我們了嗎?”她喃喃。
她哥摟住她說,就剩我們倆,我們也要好好的!
哥哥瘦了很多,眼眶深深地陷了進去,只有那眼眸還是幽深如海,帶著蔚藍的湖泊。
她,猶如前世一樣,只有和哥哥相依為命了!
真的,只有哥哥了!
老太太病倒了,她爸爸蓋的那兩間房子正式被錢致強夫婦佔去,老太太只能住偏間。
司馬眉還來了很多次,說著,她要裁縫店,要縫紉機,他們要縫補東西。兩個小孩給我出去……
歐陽軒站在門口,叫村長,叫張老三。
村長可憐這兩個孩子,訓了錢致強;張老三的彪悍嚇著司馬眉!
村長過來好幾遍,張老三也放下話說,欺人太甚,他會看不下去的!司馬眉見要不過來才作罷!
錢致遠在的時候,桶裡還有一些米,一些面,在司馬眉來之前,被歐陽軒給藏起來了。
所以,他們還有那麼一點粥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