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簌簌拭去臉上的淚，繼續講道：“那日，突然來了一大群人馬，他們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我嚇壞了，卻見他們齊齊跪地，喊著恭迎太子回宮。任天行不理他們，拉著我欲離開，他們擋住了路，又聲聲哀勸還望太子為北疆天下考慮。”

“任天行冷冷地回了句，他不是太子，可那些人卻認定了，雙方爭執不下，最後我們是被他們強迫帶走的。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北疆皇子，而北疆的太子也就是剛繼位的皇帝，前段時間不幸暴斃，其他皇子在奪嫡之戰中犧牲了，他便成了皇位唯一的繼承人。”

葉瀟瀟聽到這裡也不忍感嘆句世事難料，有人拼盡一生都未求得所願，而有的人碌碌無爭命運卻把這份大禮送給了他。

“他不願意繼位，卻由不得他，那段時日，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朝臣進出他的宮門，幾欲將那門檻踏破，也不知道最後是如何勸下的他，他還是繼了位。他說，就算是做了皇帝他也是他，是那個深愛我的任天行，他說我會是她唯一的皇后。”

“我心裡有他，便信了他的話，他遣散了前皇帝的後宮，只留我一人。他登基那天，我被冊封了皇后，我同他一起登上王座，對他充滿了期待和幻想。”

聽到這裡葉瀟瀟大概能猜到後來的故事，“他負了你，對嗎？”

葉簌簌眼神空洞無光，她曾對任天行抱有多少希望如今就有多失望，一次次相信他換的卻是永無止境的傷心，到最後的徹底心死。

“是啊，皇后是唯一的，但他可以有其他的妃嬪，他是皇帝，他怎麼可能只要一個。起初，他還同我解釋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並不想立那些女子為妃的，是那些朝臣逼他的，他信誓旦旦地同我保證絕不會碰除我以外的女子。”

“我知道他是皇帝，我體諒他，我不介意他有其他的妃子，只要他心裡有我。他擁我入懷，對天發誓此生絕不負我。可他卻寵幸了一個又一個妃嬪，全然忘了我的存在，新入宮的秀女年輕又漂亮，我縱有驚世容顏也終有老去的時候，他也又厭倦的時候。”

“我有些累了，我想許是因為你代入了宮，老天要懲罰我，才讓我出了宮闈又入了另一座宮牆，我想離開了。他又聲淚俱下地同我哭訴，他說他身不由己，他說他這個皇帝有多難。可我也苦啊，愛上一個皇帝是多麼悲哀的事，我說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的，他念著曾經寫給我的詩，回憶著我們的過往，說他如何如何的愛我，如何如何地離不開我。我又一次心軟了。”

“瀟瀟，你知道嗎？我有過他的孩子，但他卻沒有護好我們的孩子，我失去了我的骨肉，也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恨嗎？他殺了許多人，但都換不回我失去的孩子，我再也不信他了。”

“姐姐。”聽到這裡葉瀟瀟怕她情緒失控，喚了一聲，“可以了。”

“不，瀟瀟，你聽我講完。北疆被圍困的時候他大發雷霆，後來議和我得知他要去大啟朝拜，我執意要去，因為我想見你。我又怕被認出惹得你身份暴露，便點了紅疹輕紗遮面，大啟皇帝認出了我，他用朝貢換我的留下，任天行他居然同意了。”

“你說，他是不是從來沒愛過我？”葉簌簌神情絕然，彷佛下個瞬間便會崩潰。

“姐姐。”葉瀟瀟心疼極了，本以為是段良緣，怎知落得如此結果，任天行他真不算個東西，姐姐為他捨棄了所有，他怎能如此對她？

“他人呢？”葉瀟瀟對任天行曾經的好感蕩然無存，只剩滿腔的氣憤和惱怒，若是見了她定要替姐姐好好教訓這個負心漢。

“他回去了。”葉簌簌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輕輕放開了抓著葉瀟瀟的手，上面的紅痕清晰可見，方知她剛剛情緒多麼激動。

“姐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事已至此，指責悔恨也毫無意義，既然姐姐回來了，那便計劃一下以後，好好生活。

“以後？”葉簌簌自嘲地笑了笑，“我還有以後嗎？”

“姐姐，你想回去嗎？”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我絕不回去！”

“我是說回葉府。”見她會錯了意，葉瀟瀟開口解釋道。

“葉府。”葉簌簌輕念著這兩個字，“爹爹現在還好嗎？”

葉瀟瀟搖頭，她也很久沒見了，因為替嫁的事情是瞞著父親的，她不敢輕易回府。

“是我害了你，害了爹爹。”如果她當初堅決一點，入了宮是不是就沒有後來這些事了。

愛上任天行，真的是她這一生最錯誤的一件事。

“姐姐，沒有什麼害不害的，從小你那麼照顧我，長大的我也只有一個心願，那便是你能好好的。”葉瀟瀟勸慰道：“父親如今也上了年紀，就算想為我們操心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現在在宮裡也無法回去侍奉他左右，你能回去陪陪他他定會很開心的。”

父親一直很喜歡姐姐，就算是這次她們胡鬧任性得有些過分，他也會原諒姐姐的。

畢竟，那是他最親的女兒。

“可是，皇上那邊會同意嗎？”葉簌簌深知自己的處境，她是夜江粼換來的，又怎會輕易放自己離去。

“我去求他。”葉瀟瀟也不知道有多大可能，可總要去試一試，他若還放不下姐姐，那便另議。

“瀟瀟。”如今事事皆需仰仗她這個妹妹，這讓葉簌簌心裡很不是滋味，甚感自己無用。

“姐姐，你且不要多想，安心在這裡住下，有訊息的話我會來告訴你的。”葉瀟瀟安慰了幾句便欲帶著紅珊離開，又似想到了什麼又折了回來，“紅珊，你留下照顧姐姐吧。”

紅珊沒有拒絕，點頭應下，她也一直放心不下簌簌小姐，方才聽聞更是替簌簌小姐難過痛心，這麼好一個女子怎麼就如此命苦。

紅珊是從小服侍在姐姐身邊的，有她在葉瀟瀟也放心，安頓好二人後，葉瀟瀟便獨自回了夢傾宮。

時值初冬，迎面的風有些凌厲，吹得葉瀟瀟愈加清醒，姐姐聲淚俱下地哭訴讓她也不由得反問自己：

愛上一個皇帝，真的是一種悲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