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小金和他的妹妹，還有金媽媽一起帶著一些保健品、水果等禮物前往外公外婆家。

到達家門口時，他們就聽到了外公和外婆的吵架聲。他們開啟門，發現外公正在小屋裡收拾自已的毛衣和毛褲，然後轉頭進到大屋，只見外婆正坐在縫紉機前面，右腳踏著下面的踏板，隨著右邊的鐵圈轉著，針腳在布料上飛快地穿梭，每一次的上下起伏都精準而有力，彷彿是在跳躍著一支無聲的舞蹈。

彷彿外公在小屋帶著髒話伴奏著：“又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了，就在哪裡縫衣服，家裡活都不做，地也不掃，不擦。”

外公聽到動靜，暫停了手下的活。

“小金，哈哈哈，回來了！回來了好，外公很想小金。”

外公眯著小小的眼，彎著腰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頭髮已經花白。

“對呀，一回來就又聽到你和外婆拌嘴了。”

小金小聲埋怨著。外公沒有回，就只是傻笑著。

小金對於外公來說，那可真是心頭肉一般的存在，他對小金的疼愛簡直超過了一切。儘管外公偶爾會和金媽媽發生爭吵，而武爸有時也會對外公感到惱火。

外公一旦發起脾氣來，就像個任性的孩子，完全不顧後果，只顧自已胡鬧。

那天，外公又開始折騰起來，執意要出門溜達。然而，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佈，顯然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但外公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他一心只想購買腳踏車零件，並且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完成這件事，完全不理會兒女們的勸阻。

“爸，我跟您說，您年紀大了，別總是往遠跑。”金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我買完就回來，我還欠著老馬家錢呢，必須得去啊！”外公固執地堅持著。

金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再怎麼勸說也是徒勞，只好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去吧去吧，說再多也沒用。”

外公的脾氣雖然倔強，但卻從來沒有和小金鬧過彆扭。在外公眼裡，小金就是他最疼愛的寶貝，無論她做什麼，外公都會無條件地支援和寵愛。

在外公外婆吵架的時候，小金總是能夠壓制住外公，外公一聽外孫女唸叨著，主動停止了罵戰，說著不吵了不吵了，不過等小金走遠，外公又開始罵著外婆。

小金並沒有繼續和姥爺交談，而是跟著妹妹卓妍一同朝著姥姥所在的地方走去。

進入房間後，小金髮現外婆正戴著一副深棕色的眼鏡框，她的眼神非常專注，安靜地縫補著男士的短袖短褲以及一些醫院的病號服。

衣服在縫紉機的牽引下緩緩移動，線跡也隨之在布面上鋪展開來。

“外婆，我回來了。”

小金提高了音量，湊近外婆的右耳喊道：“外婆外婆，我回來啦！”

外婆聽到聲音後，轉過身來，看到是小金放假回家了，便扶著縫紉機的桌面試圖起身，但每次的第一下都難以起來。只見外婆艱難地挪動著步伐，最終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小金見狀立刻上前攙扶著外婆坐到床上。

卓妍妹妹則在一旁不停地跑動，金媽媽將帶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坐在外婆身旁，與她談論起武爸，並表示對卓妍妹妹的學習感到憂慮。

“媽，這武卓妍啊！可真是隨了她爸，不愛說話。人家別的同學見了老師，都笑嘻嘻地露出可愛的面孔和老師問好。就這武卓妍啊！愣是閉著嘴，但又因為禮貌是老師要求的，所以她就長了一點點縫隙，只用嘴型說了句老師好。”

金媽媽說話語速特別快，還手舞足蹈，臉上表情也很豐富。外婆聽的雲裡霧裡，只能瞭解個一知半解，隨著媽媽的語氣點著頭。

“不過呢，你妹妹現在長大了一點，說話已經好了很多啦。”

金媽媽突然話鋒一轉，看向小金。

金媽媽接著說：“還有一次，老師叫她回答問題，問她數學公式的答案。這武卓妍就是閉著嘴，回答一句’老師，我不太會’不就完了嘛。可她就是不，就一直閉著嘴，足足站了十五分鐘，老師也沒辦法，只好讓她坐下了。”

金媽媽想要和老師理論一下，怎麼能讓自已的孩子當著同學面那麼丟人，便和老師通了電話。

老師回覆道：“卓妍媽媽，我也是急之心切，這孩子在學校再不說話，老師和同學們都要把武卓妍當成啞巴了。而且這孩子現在都不和同學交流，長此以往下去可不行啊！我也是希望透過這種方式來懲罰一下她，讓她能夠意識到問題所在。”

老師頓了頓，接著說道：“畢竟她不說話，也就沒有辦法學習，我們老師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課程內容，更別提跟她溝通了。如果她繼續這樣下去，以後該怎麼辦呢？我看只能辦理休學了。”

那時候卓妍才僅僅二年級，年紀尚小，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無法繼續上學，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雖然卓妍妹妹還小，對於這些事情不太懂，但當她聽到媽媽一直在和外婆唸叨著自已的名字時，心裡便有一種直覺告訴她，她們肯定沒在討論什麼好事情。

這時，外公從廚房裡端過來洗好的水果，讓小金和妹妹吃，自已則坐在旁邊聽著金媽媽和外婆的唸叨不停。

外公在家裡排行老四，一家都是兒子。他的家庭條件雖然艱苦，但父母卻非常重視教育。他們認為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於是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孩子們身上。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其他幾個兄弟都很聰明好學，成績也相當出色，只有外公例外。

那時候聽外婆說，在外公小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來，而且剛好頭部著地。當時家人並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會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因為在那個年代，人們對疾病的認識還很有限。看到外公沒有明顯的外傷，大家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並沒有帶他去醫院做進一步的腦部檢查或治療。

隨著年齡的增長，外公上學後開始出現學習困難。他總是跟不上老師的講課進度，理解能力也比其他同學差很多。儘管他努力學習，但每次考試成績都不盡如人意，最終成為班級裡的倒數第一名。就連小學的基礎知識，他也難以掌握。無奈之下，外公在讀完小學後就輟學了。

到了該上班的年紀，外公被分配到北京鋼鐵廠工作。相比之下，外婆則幸運得多。她從師範學校畢業後，順利地進入了附近的一所小學擔任教師。

小金和妹妹在外公外婆家待了很久，天色已晚，是時候回家了。

小金和妹妹穿上厚厚的羽絨服，背上沉甸甸的揹包，向大門走去。

這時，外婆發現兩個外孫女不在身邊，急忙叫住小金，說道：“小金啊，下次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些消化藥哦。”

“好的！外婆。”小金應道，然後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後，她似乎聽到外婆又喊了一聲自已的名字，但此刻再回頭已經來不及了，時間已經不早了。

外公看著小金和妹妹漸行漸遠，趕緊開啟車鎖，推出腳踏車，緩緩地跟在她們身後。他時不時地喊上幾句，小金隱約聽到一些聲音，但由於風聲太大，無法聽清具體內容。於是，她放慢了腳步，等待著外公。

夜晚的寒風刺骨，凜冽的風呼嘯而過。外公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甚至沒有戴上手套，但他依然弓著背，吃力地推著腳踏車前行。

終於到達了公交車站，外公停下車，在一旁默默等待著。儘管外公外婆家距離家不遠，但仍需乘坐幾個站點才能到家。

外公站在旁邊，不時囑咐著小金回了家要早睡覺，多吃水果，少玩手機......雖然寒冷的讓人不禁打哆嗦，但也止不住外公不停絮叨。

小金，看著這一畫面——外公還可以站在旁邊，還可以推著腳踏車，可以陪著自已的身邊。

即使小金沒有一句一句地跟著回覆，她從揹包裡掏出來手機，開啟相機一張一張按下拍攝按鍵，拍下外公的每一個動作。

卓妍妹妹看著姐姐奇怪的動作，不禁問：“姐姐，你為什麼要一直不停拍照啊？”

“沒事的，妹妹，就隨便拍兩張。”

等坐上車，只見慢慢開動，外公還是站在原地望著公交車。

小金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看到了外公那慈祥而又充滿愛意的眼神。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時間都凝固了一般。

車開得越來越遠，外公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