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作停頓,低聲說:“夫人,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的。”
餘慕煙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無論什麼事,都有她做主,不曾出過什麼差錯。
主僕多年,自己該相信她的,她這樣做,自有她的道理。
頤園長公主還以為餘慕煙是要責怪她,忙說:“陸大夫人,不要緊的,就聽聽這位媽媽的故事。後來呢?陳生繼母換掉兒子,是為了家業嗎?”
她說:“正是,陳母有自己的親生子,就想獨佔家業。後來,陳生外出,意外死去。而陳家人卻逼迫秦氏女為夫殉死。”
在場的都是為人婦的,聽到這裡,憤憤抱不平。
昭棠郡主說:“這陳家人真真惡毒,這是要逼死秦氏女啊。秦氏女死了嗎?”
她說:“秦氏女娘家無人為她撐腰,婆家又步步緊逼,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自保。又思念亡夫,傷心過度,到底是……”
眾人無不惋惜。
她又說:“故事還沒結束呢。在秦氏女死後三年,那死去的陳生卻突然回來,身邊還帶著個妙齡女子,並一對兒女。原來,那陳生本是假死,他早已有心上人,可心上人家世低微,而秦氏女嫁妝豐厚,他不得以娶秦氏女。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他跟陳家人聯手,蓄意害死秦氏女,霸佔其嫁妝……”
大家聽得無比忿恨,崔三夫人說:“可憐秦氏女,嫁錯郎君,白白枉死。”
怕頤園長公主聽得憋屈,她隨便給編造了個惡有惡報的結局。
在她看的小說裡,餘慕煙是死後重生得以復仇。
現在有她在,或許過程不算多美滿,惡人也還沒有得到惡報。但她始終堅信,事在人為,她一定能給餘慕煙一個完美的結局,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頤園長公主聽得還算滿意,“嗯,這故事新鮮,你講得不錯,有賞。”
於是,她得了四五個銀錁子並一把檀香扇,還得了一碟子的松子百合酥。
她忽然就理解紅樓夢裡劉姥姥說的,富貴人家地縫裡掃一掃,就夠他們這些貧苦人家過上幾個月的。
因著劉嬤嬤身子不適,沒有出席宴會,言微姑姑趁著人多,也是看晚姐兒坐不住,便領著晚姐兒出去走走。
來到劉嬤嬤的住處,跟劉嬤嬤說了半會的話,伺候劉嬤嬤睡下,言微姑姑便領著晚姐兒到人少的地方去。
晚姐兒看出她的心思,“姑姑是嫌太吵了嗎?”
她笑吟吟地點頭,“人太多了,有點悶。”
來到處安靜的涼亭中,周圍栽種著幾叢翠竹,已是初秋,天爽氣清,翠竹隨著秋風搖曳不停,發出清脆碰撞的聲音。
又有落葉紛紛,言微姑姑不知想著什麼事,想得出神。
晚姐兒到底還是個孩子,見著那角落裡放著個小巧玲瓏的青蓮紫色繡球,便拿起來玩。
半盞茶的功夫,晚姐兒就在那樹下喊:“姑姑快來!”
她趕忙起身去,“怎麼了?”
“繡球掛在樹上了。”
“這麼高。”
她仰頭看去,繡球被掛在那銀杏樹的枝椏中,下不來。
晚姐兒問:“姑姑,要怎麼辦?”
她想了想,環顧四周,找來根長棍,去戳著繡球。
卻不料她用力太猛,戳過頭了,繡球飛出去好遠,好巧不巧的,那頭走來個人,繡球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那人的頭上。
“哎喲!”
見狀,她跟晚姐兒相視一眼,心想完了。
她趕緊過去,連連賠不是。
那人揉著腦袋,本想責備,一開口,看到她,頓覺眼前一亮,話硬生生憋回去,把繡球遞給她,“這是你們的?”
她點頭接過,領著晚姐兒回去。
那人還停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失了神。
而後,又有個小廝跑來,“公子,打聽到了,陸大夫人在正堂裡,陪長公主說話。”
也是巧了,此人正是江兆方,他得知餘慕煙會來長公主府赴宴,便也想來瞧個究竟,沒曾想,偶遇到方才的言微姑姑。
若論姿色,他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言微姑姑不算是國色天香,他卻能一眼看中。究其原因,是他被言微姑姑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所吸引。
至於這種氣質,他也說不上什麼,就是莫名被吸引了。
小廝江寶問:“公子,你看什麼呢?”
他回過神來,“沒什麼,走吧。”
到眾人齊聚宴會時,他還記掛著此事,心不在焉的。
江寶還悄悄給他指著,“吶,那身邊有個小孩,穿著身品月藍色的,就是陸大夫人。”
他漫不經心地抬頭看去,穿過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餘慕煙身邊的言微姑姑。“在陸大夫人身邊坐著的,是她妹妹?”
“公子什麼眼神,那是她家的長女。”
“我是說那個大人!”
“哦,好像是她家的教養姑姑吧。”
“教養姑姑?”
“是,聽說這教養姑姑還是昭棠郡主教養嬤嬤的徒弟。”
“叫什麼?”
江寶搖搖頭。
整個宴會上,他都在時不時打量言微姑姑。
江寶頗是納悶,“公子,您這是鐵樹開花了?”
他幽怨瞪了眼江寶,江寶懂事地閉上嘴巴。
末了,他問:“陸家大房,就沒有男人了嗎?”
江寶說:“沒有,一屋子的都是女人。”
這讓他有些犯愁。
到下午時,宴會結束,眾人各自散去。
晚姐兒得了頤園長公主和昭棠郡主的賞賜,就連言微姑姑也有,人人都豐收。
在回去的路上,言微姑姑還問林未巧:“媽媽,這個故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講的如此細緻。”
林未巧笑說:“以前在我們鄉下的時候,聽那些老人講的。”
到回去雙棲院裡,餘慕煙單獨留下林未巧,問:“媽媽,你為什麼……”
林未巧說:“夫人,這事早晚都會公之於眾的那日。夫人和他還是夫妻,無論他是真死假死,都得福禍與共。若哪一日,他要拉夫人下水,夫人該當如何呢?若能得長公主的偏向,以後就沒有那麼艱難了。”
餘慕煙沒有想得那麼長遠,更沒有想過之後會跟陸裕宣成為對立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