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園那個吻如平地驚雷,在整個龍宮都炸出了不小的水花,宮女們對孟吟的態度也從鄙夷到震驚,再到恭維,因為她們也說不準,眼前的這個女子也許哪天就成了龍後;甚至連榕姬跟一眾男寵都停止了花天酒地、裘馬聲色,天天追問孟吟是如何將伏念這樣的高嶺之花迷到手的;當然,反應最大的還屬秦予安,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天天跟老和尚唸經一般在孟吟耳邊嚷著“你果然移情別戀了,你果然移情別戀了”。
儘管如此,再三考慮之後,孟吟還是決定要走,主要原因當然還是秦予安,在灼生的時候,秦予安處處護著自已,而現在,自已也不能因為眼前的榮華富貴就拋下他一個人。況且,對於一向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的孟吟來說,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她也需要時間思考,自已對伏唸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
於是,孟吟私下找到伏念,希望他給自已一點時間,待她將秦予安送進了封靈衛,再給他答覆。
彷彿早已料到了她的答案,伏念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拿出孟吟在夜市捏的泥塑,衝孟吟揮了揮:“吾等你。”
孟吟隱約記起,伏念送自已的小兔子云樹,也是一副翹首等待的模樣。她不由自主地念起了伏念給兩個泥塑起的名字:“雲樹……相思……”
忽然間,她彷彿明白了伏唸的心意,明白了他的得失與取捨,明白他的尊重,以及為了不讓自已為難,早已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的周全。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雖然外表清冷平淡,不起一絲波瀾,內心卻儒雅,溫柔,萬事推已及人,思慮周全,將所有的麻煩都攬到自已身邊。
離別的那天比想象中來得更平淡,伏念有公務在身並沒有來相送,卻差人送來了舒適的馬車,一路的盤纏,價值不菲的衣衫首飾,以及各種的精美點心。榕姬和一眾男寵則將二人一直送到了城門外,臨走時還不忘大喊道:“阿吟!記得回來給我傳授拿下魔界第一美男的秘籍!我等著你呢!”
之前的黃金馬車早在落暉客棧便被一把火燃燒殆盡,伏念送的馬車雖沒有那黃金馬車奢華,卻實打實的舒適實用,車內鋪滿了柔軟的白羽不說,腳程也比尋常馬車快了幾倍。
彷彿是錯覺,自打離開了水靈川,孟吟總覺得秦予安寡言少語了許多,他常常坐在馬車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眼神飄得很遠,偶爾一回頭,眉間竟是暈染不開的悲傷,而離冥城越近,他的眼神便更加黯淡了幾分,孟吟只當是魔軍團選拔會在即,他太緊張了,便也沒有多問。
冥城既沒有風靈宿的秀麗怡人,也沒有水靈川下層的仙氣繚繞,當然也不似灼生,終年酷暑難耐。但是冥城有一個最大的特質,那就是:有錢!變著法兒的有錢!
在冥城裡基本見不著零散的小攤小販,所有的店鋪都大得驚人,並且個頂個的財大氣粗,光彩奪目的巨大牌匾,爭奇鬥豔的外觀,讓人歎為觀止:有的直接浮空幾十米,只留一道天梯給客人往上爬;有的一整個閃著金光,亮得人睜不開眼睛,似是用金子將整個店鋪都鍍了色;還有的呈半圓的透明水晶狀,如夢如幻,裡面的各式各樣的衣衫從外面就能一覽無餘;甚至有一家客棧,直接坐落在一個幾十人合抱粗的參天大樹上,零零點點的樹洞充斥著整個樹幹,每個樹洞就是一間裝潢精緻的客房。
當然,冥城裡的人們也是臥虎藏龍,孟吟走在街頭都能感受到來自各式各樣的人壓迫性的氣場,甚至溢位來的靈力,而且幾乎人人都配有靈器,最不濟的都是個二品,令灼生人民趨之若鶩的一品靈器,在這裡更是隨處可見。
離魔軍團的選拔大約還有五天,二人日日夜夜的趕路,也早已精疲力盡,便隨意找了一個巨型遊船上的酒樓住了下來。
在接下來的幾天,秦予安發了瘋似的帶著孟吟四處遊山玩水,二人除了吃喝就是玩樂,甚至孟吟提出選拔大會在即,讓秦予安多訓練訓練,都被後者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
而孟吟也發現了秦予安的異常,他雖然這幾天如往常一樣對吃喝玩樂這件事尤為熱衷,但每次出門卻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經常一走神就是大半天,孟吟連叫幾聲才受驚似的回過神來。
另一件怪事就是,一向沒心沒肺,對萬事都滿不在乎的秦予安,總是會不自覺地盯著孟吟出神。這天,孟吟正狠刨了幾口冥城特有的蜥蜴燴飯,又見到秦予安拿著湯匙,呆呆地盯著自已,碗裡的蛇心牛眼湯是一口沒動。
孟吟立馬扮了個鬼臉,對秦予安眨了眨眼睛:“好看嗎?桃亦小公子。”
原以為秦予安又要損她,不料他沉默了半晌,道:“世無其二。”
孟吟很少見到這麼認真的秦予安,突然不知作何回答,結巴道:“那……那你看夠沒?”
秦予安卻直勾勾地盯著孟吟,彷彿要將她的模樣永久地刻在心裡:“看不夠。”
孟吟一下子愣住了,莫名的不安層層疊疊地從遠處壓過來,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已就要失去些什麼。
不料秦予安卻大笑了起來,指著孟吟鼻子道:“哈哈哈!嚇到你了吧!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不僅長得好看靈力高,演技也賊棒!”說著,還大口灌了一勺碗裡的湯。
孟吟當即反應過來,一拳過去捶得秦予安嗷嗷叫:“留著你的演技去當戲子吧,明日就是選拔大會了,看我今晚就打死你,也省得你明日白跑一趟!”說著,追得秦予安滿屋子亂竄。
二人你追我趕,最後實在跑不動了,趴在桌子上氣喘吁吁,咕嚕嚕地幹了好幾杯茶水。
“阿吟,我們認識得有三年了吧?”秦予安趴在桌子上,突然開口道。
“是啊,咋啦?”
“那這三年裡,你開不開心?”
“開心開心!每一刻都很開心,想要打死你那種開心!”孟吟累癱了,沒好氣道。
秦予安卻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無比暢快。
二人就這樣,吵吵鬧鬧到了半夜,終於各自回房休息了。
夜裡,孟吟睡得很不安穩,她反覆地做起了同一個噩夢,剛逃出烈日時的,那個詭異的夢。在夢裡,她不再是被神鳥救下的人,而是那個潔白的神鳥,翅膀被黑色的鴉群撕扯著,一遍又一遍地墜入深淵。
她滿頭大汗,眼淚從眼角滑落,不停地掙扎著,想要脫離這個夢境。
突然,一陣淡淡桃花香迎面撲來,她只覺得有一隻微涼的手,輕輕地地安撫過自已的額角,一遍又一遍,驅散了夢魘,好像是風雨飄搖的雨夜中的一棵大樹,再大的狂風驟雨都被抵擋在外。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一個熟悉又溫柔的聲音,語氣中夾雜著些許無奈。
“怎麼會沒意義呢?你呀,就是我生命全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