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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ZM-24章 歸終:律寧順帝

長沙郡,久明侯府,歷經風雨的侵蝕,庭院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輝煌,牆角斑駁的青苔、院中枯黃的雜草,無不訴說著歲月的無情。

德熙茗和德然城依舊平靜地生活在這裡,彷彿外界的一切繁華喧囂都與他們無關。

德然城手中握著一把破舊的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院子裡的落葉,枯黃的葉子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

冬日的暖陽透過光禿的枝丫,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他略顯稚嫩的臉龐上,更添幾分淡淡的傷感。

“姑婆,您真的不想念怡然嗎?”

德然城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望向坐在搖椅上的德熙茗,語氣中帶著幾分少年特有的憂愁。

“侄孫,倒是有幾分,想念少主了。”

德熙茗緩緩睜開雙眼,渾濁的目光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思念,聲音低沉而緩慢,彷彿在訴說著一段久遠的故事。

她微微側過頭,望向遠處,彷彿透過那層層疊疊的屋簷,看到了記憶深處那張熟悉的面龐。

“然城,你要知道,怡然就算做了大將軍,也會是一代明君、造福百姓的。”

德熙茗收回目光,重新閉上雙眼,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語氣中充滿了對德怡然的信任和期許。

“就讓他放手去做吧,這,都是命啊。”

她輕輕嘆了口氣,彷彿卸下了心中的一塊重擔,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隨著搖椅輕輕搖晃。

“是在說我嗎?”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帶著幾分笑意和調侃,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德熙茗猛地睜開雙眼,循聲望去。

只見德怡然身著紫黑色的龍紋長袍,腰間繫著白玉腰帶,更襯得他挺拔俊朗,早已褪去了當年的青澀,渾身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和氣勢,正站在門口,含笑望著她們。

“是少主!”

德然城驚喜地扔掉手中的掃帚,幾步衝到德怡然面前,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他上下打量著德怡然,眼眶微微泛紅,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哽咽的呼喚。

猶豫了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對著德怡然恭敬地拱手行禮,語氣中充滿了敬畏和疏離:

“草民,拜見御所大人。”

“我不過是走了幾年而已,怎麼?生疏了?”

德怡然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跟在自已身後,一口一個“少主”的少年,如今卻對自已如此生疏,心中五味雜陳。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德然城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道:“還是叫少主吧,少主聽著習慣。”

“哼,這些官員,就是這麼對待熙茗祖母的麼。”

德怡然說著,鼻子輕輕抽動了一下,聞到空氣中隱隱約約的黴味,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院子,斑駁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牆皮大片大片地脫落,露出裡面灰黃的土坯。

院子裡雜草叢生,幾株枯萎的藤蘿無力地攀附在籬笆上,隨著微風輕輕搖晃。

他走進屋內,腳下踩著坑窪不平的青石板,耳邊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響。

抬頭望去,房樑上積滿了灰塵,幾處甚至已經出現了裂縫。

昏暗的光線透過破損的窗欞灑落在屋內,陳舊的傢俱上落滿了灰塵,顯得格外冷清。

德怡然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握緊了拳頭,沉聲道:“看來,不給一點教訓是不行了,孤這就罷了郡守的官。”

“算了吧,怡然。沒必要責罰他們,我和然城,過得挺好的。”

德熙茗拄著柺杖,駝著背,步履蹣跚地從房間走了出來。

她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吃力,彷彿風燭殘年的老人,隨時都可能倒下。

她渾濁的雙眼看著德怡然,臉上擠出一絲慈祥的笑容,問道:“不過怡然,你怎麼回來了?”

“這不嘛,我本來想要巡視荊州,途經此地,就來看望您了。”

德怡然連忙上前幾步,攙扶著德熙茗,臉上帶著一絲關切的笑容,道:

“熙茗祖母,您的身體還是那麼硬朗啊。”

德熙茗聽聞,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德怡然的目光緩緩掃過庭院,破敗的院牆、枯黃的藤蔓,甚至遠處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都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他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懇求說道:

“熙茗祖母,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德熙茗微微頷首,渾濁的雙眼卻彷彿能看透一切,她早從德怡然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猜到幾分,於是緩緩開口道:

“說吧,怡然。”

“熙茗祖母,我打算,讓然城,跟著我,一起回玄菟城,做我的內管領。”

德怡然向前邁了一步,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他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於是放低了姿態,繼續說道: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無理,但還是懇請您能夠答應。”

站在一旁的德然城聽到這話,不由得愣住了,他放下一直撓頭的手,看了看德熙茗,又看了看德怡然,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少主,我和姑婆生活了這麼久,不過是個草民罷了。讓我跟著您入仕幕府,這真的可以嗎?”

德怡然聽到德然城的顧慮,心中更添幾分酸楚,他走到德然城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真誠地說道:

“然城,我現在剛做了這大將軍,身邊都是些不熟悉的面孔,孤身一人,在這偌大的幕府中,除了弟弟怡夢,真的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

說著,德怡然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憂愁,他看著德然城,眼中充滿了期待和請求:

“我知道,你捨不得熙茗祖母,但看在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學習的份上,這一次,幫幫我吧,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

“去吧,然城,跟著怡然走吧。”

德熙茗顫抖著聲音,用她那枯瘦的手輕輕拍了拍德然城的手背。

老人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慈愛和不捨,但她還是強忍著淚水,擠出一絲笑容:

“怡然還年輕,需要你,你一定要,一心忠於怡然,保護好他啊,這是姑婆對你的要求。”

“可是,姑婆。”

德然城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跪在德熙茗面前,緊緊地抓住老人的手,哽咽著說:

“我若是走了,您怎麼辦?您一個人怎麼照顧自已?”

“我這把老骨頭了,本來就沒有幾年壽命了。”

德熙茗輕輕撫摸著德然城的頭,蒼老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奈和釋然,

“不必擔心我。”

她望著德然城,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快收拾收拾吧,你們都是我的孫兒,我不忍心,看著你們罹難。”

德然城知道自已無法違抗德熙茗的意願,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已悲傷的情緒,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德熙茗,那慈祥的面容,那飽經風霜的皺紋,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轉身走向自已的房間,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已的心上。

德然城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物,便跟著德怡然離開了久明侯府。

目送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德熙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顫巍巍地走到院子裡,看著那棵陪伴了自已數十年的老槐樹,輕輕地撫摸著粗糙的樹幹。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亮老人心中那濃重的悲傷。

“唉,怡然,祖母我啊,要去見兄長、重好咯,莫念。”

不久,德熙茗離世,享年八十七歲,葬於長沙郡南,那裡同樣也是德寂塵、許明月的墓葬地。

次日,朝廷方面知道了這個訊息,太上皇、孝崇帝,為了表示對這位昔日女皇的尊重,表示要罷朝七日,並在祖廟設定牌位。

當然,他們這麼做,同樣也是為了取悅德怡然,德怡然是德熙茗撫養長大的,這件事他們很清楚。

緊接著,在德怡然的極力請求下,德網川同意,追尊德熙茗的皇帝身份,諡號“寧順”,是為律寧順帝,其陵墓旋即改為“寧順陵”。

又是十個月後,德怡然的嫡長子出生了,便是日後的九代將軍,德忻翰;兩年後,其妹德忻茗出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