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拾起那幾封信,用指甲摳開黏連的部分,才能勉強看出有四封大小一致的信,從微微發黃的信紙不難猜出,這些東西真的算得上塵封已久。
阿默遲疑了幾秒,似乎對這些信的數量有些意外,前前後後翻了幾次也沒發現什麼怪異的地方。
“稍等,請容我思索一會兒…”
眾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等待謎語揭曉的過程總是漫長的,因為迫切想知曉事實,十泉源雖然已經穩定住情緒,但心還是跳得很厲害。
“阿源…”阿默喚了一聲。
十泉源擔心打斷阿默的話,等了一會,對方沒有繼續說,才應道:“怎麼了?”
阿默:“你…身上帶了錢嗎?”
源:“…啊?”
(???)
十泉源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是要去買什麼東西嗎?”
阿默:“去藥店問問有沒有氨水。”這句話,沒有一絲命令的語氣。
十泉源對於阿默的話,一般不喜歡問為什麼,便應下:“好,但是…我不太認路。”
介:“讓浩浩陪你去吧,可以嗎浩浩?”
十泉源也看向十泉浩,對方卻立刻握住自己的手。
浩:“當然,我們走吧。”
看來他早就待膩了。
源:“一定要現在去嗎?”
阿默:“最好。”
兩獸隨即出了門。
——
浩:“呼~總算可以出來了,在裡面待得我無聊死了。”
十泉浩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帶路,十泉源就在他身後跟著。
“氨水,氨水能來做什麼?”
雖然從阿默口中聽到的陌生傢伙已經很多了,但氨水這東西他也不是沒見過,只是阿默之前沒告訴他這東西有什麼用,自己也不好去問東問西,畢竟實驗室裡的瓶瓶罐罐可不是自己能拿來用的。
“哎!阿源,跟上吶。”十泉浩在轉角處向低頭行走的十泉源大喊著。
源:“噢!來了。”
——
見舟覺低下頭小聲問道:“胖介,氨水是做什麼用的?”
介:“我也不清楚,好像只在某些藥品的成分表裡見到過幾次。”
貓玄突然發話:“小默,其實你是為了支開浩浩他們吧。”
覺、介兩獸頗有驚訝地看著貓玄,不太明白此話中意。
阿默:“嗯哼,差不多。”
貓玄笑了笑,沒再說話,這位來歷不明的熊…狼獸應該不會喜歡做事的時候被打擾。
又過了一會兒,阿默手上的活才停下,在手上挑出一封和其餘幾乎無差的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遞到貓玄的桌前。
“這是?”貓玄拿起信封,不解地問道。
阿默:“有些事,先生他早就想和作為族員的你們說了。”
貓玄莫名有些不安,介、覺兩獸也靠近了,確保自己也能看到內容。
拆開信封,起頭的稱呼就已經讓貓玄瞪直了眼睛——
久別了,熊玄。
當這封信被啟封時,我大概已經離開了。很抱歉,在熊族危難的時候,我選擇背道而行,不辭而別。
有些不得不說的真相,我沒有顏面開口,卻也沒有勇氣再繼續隱瞞。
多年前的那場戰役裡,我的家人被一群來自極界的不明生物偷襲,我的父親為了掩護我逃走,死在他們的手上。為了活命,我帶著羽和剛剛學會走路的小源逃離了寶興城,但還是被抓住。
因為極界的進攻被阻擋,我們也無法脫身,他們就以羽和小源做人質,逼問我熊族主戰營地的下落。他們之中有熊族的內鬼,所以才會這麼確認我會知道。
我本打算和他們耗時間,撐到救援。但當鋒利的刀口劃破我妻子的脖子,她卻一聲沒叫,小源害怕到大哭,我終於無法再堅守所謂的“正義”。
我妥協了,交出訊息,按道理他們放我們一條生路。
可那為首的畜牲卻不守承諾,強行把我們帶回極界。我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和這群畜牲談判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
那叛徒竟然還笑得出來,我找了個機會,掙脫他們,讓羽帶著小源逃跑,在他靠近我的時候送他歸了西。
我在被擊暈前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直到醒來後,看到眼前陌生的房間,以及腳下我妻子的斷肢…
我幾乎不敢發出聲音,懷著忐忑的心向床上的小源測了測脈搏,我才恍然大悟,這根本就是一次徹頭徹尾的虐殺。
這群人很危險,他們說的所有話都不能相信。
我被軟禁在這地方近十年,幾乎每天都要做著違心的活體實驗,但我清楚地明白,我所經歷的,都是我活該。
讓我活下來像是上天對我的寬容,又像是上天對我的懲戒。
(翻到另一面)
我到死也不會原諒自己,想必你也是吧…不知道熊族現在怎麼樣,如果破敗不堪,那就是我的愚昧、我的自私、我的錯!
我給熊族帶去了災禍,我不渴求你們能原諒我,即使我被千刀萬剮,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但…我的孩子,十泉源,他是無辜的,我放心不下他,我不想因為我這個父親的錯,讓他背上熊族的千古罪名。
所以,求求你們了,讓他們在熊族有個容身之處,哪怕你們編了個怎樣過分的謊言,只要,越晚讓他知道真相越好。
真的,越晚越好…
我是熊族的罪人,我全身的血都不足以洗刷熊族的半點傷痕,再次求求你,給這些無辜的孩子一個家。
—致言
十泉澤
(…)
阿默並不知道信的內容,他答應了十泉澤不會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透過與他生前的交談,也大概能猜出個八九。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阿默意識到自己要說些什麼。
阿默:“這是先生生前託我交付給熊族現任族長的信,我不清楚…”
“咚——”一聲悶響打斷了阿默往下的話。
貓玄一下把信紙扣在桌面上,兩指壓住,不斷揉搓著自己的眉心,覺、介兩獸也像定格在了旁邊一樣,眼神呆滯得嚇人。
介:“所以說,我的家人,是被他害死的…”
覺:“說什麼呢!介,還不能妄自下定論,萬一…萬一他說的訊息只不過是一些誤導罷了,根本就沒有幫到極界呢。”
介不語,阿默也不想火上澆油,在座的獸都明白,信的主人不可能瞞得過極界,內容自然無需作假。
貓玄沉吟了一聲:“嗯…十泉澤,他和熊玄是什麼關係?”
阿默:“熊玄?先生沒和我提到過這個名字。”
貓玄搖了搖頭,起身把門開啟,屋外的雨還在下,因為門前的地勢較低,地上已經積起了水窪,無數雨點落下,蕩起難以平靜的漣漪。
淅淅瀝瀝的雨中,兩個身影躡手躡腳地躲避腳邊的水坑,一蹦三跳地跑到門前。
源:“咳咳,終於到了。”
貓玄:“!你們怎麼淋成這樣?快進門。”
屋內幾獸看到兩獸都已經成了落湯雞,找了幾條毛巾來給他們擦了擦。
“我們沒帶傘。”
貓玄一時無言以對。
阿默邊擦邊說:“唉,你們就不會躲躲再回來?”
源一臉幽怨道:“你說的,越快越好。”接著從口袋裡拿出一瓶盒裝藥水,還搖了搖。
“…對不起。”
貓玄悄悄把剛才那封信紙藏到茶几底下。
“浩浩停下,別抖。”
十泉介剛要上手,十泉浩就甩了幾下,把水都濺向四周,阿默和覺也都沒能倖免於難。
覺:“…那個,族長,還有毛巾嗎?”
貓玄:“唉,我去拿。”
十泉浩道了歉,乖乖湊到十泉介身前。
“咦?叔叔,水濺到眼睛裡了。”
還沒來得及擦掉,那滴“水”就以順著十泉介的臉滑落地面,他的動作也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