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同來時一樣，又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沈樓拔下他射在門上的小箭，發現小箭的箭羽處插了一張小小的字條。

字條上寫的是：勿生枝節。

這句話看起來像是警告。

她今天做過唯一值得警告的事是……去見了甘離，知羽口中的茯苓。

她垂眸低笑一聲，心說果然如此。

任務面板上，[尋找謀害小王女的真兇]和[探索刺防毒殺案的真正目的]都被劃掉了。

這麼大的變化系統也注意到了，看得它有點驚恐：“宿主，你就這麼笑了兩下任務就做完了！？這麼快的嗎？！”

沈樓給它解釋：“刺客身上有毒引，說明他跟甘離是一夥的，而甘離是先生的人。先生與沈衡陽同氣連枝，我之前想的不錯，派人來殺沈衡陽的，是沈衡陽自已。她的目的是……活下去。”

一個戰敗國的和親公主該怎麼在異國他鄉好好活下去？

就像她昨天跟甘離說的一樣，無數人想要她死。

既然如此，不如她自已把最利的那把刀對準自已，她可以控制刺入的深淺，還可以利用岷朝的愧疚，保證自已幾年內安然無虞。

雪原戰敗和親這事，不過是雪原養兵蓄銳之計，真正不想打的是岷朝皇帝，他不想戰事再起，那就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沈衡陽。

沒有人會懷疑沈衡陽，畢竟她是真的九死一生，況且一個敵國公主，怎麼能指揮得動皇室的人呢？

“嘖”沈樓心情煩躁。

沈衡陽跟她那個先生看起來都不是省油的燈，跟這種人相關的事情最是複雜，而且容易暴露。

真是糟心極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樓聽見門外小廝攔人的聲音。

“長公主殿下，侯爺吩咐了除非夫人同意，否則不準任何人來打擾她，你就別為難小的們了。”

外面爭執不休，樓書雪的聲音聽起來急切又難受。

沈樓細心的把小箭藏好，又把字條放在蠟燭上燒乾淨，確認不會再有任何可疑痕跡後，才把門開啟。

沈樓：“讓長公主殿下進來吧。”

小廝們聽她這麼說，不再阻攔。

樓書雪看到她起，就是又驚喜又急切，臉上還掛著淚痕，直直地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跟我去同陛下求求情吧！甘離是因為害你才會被抓的，只要你同陛下說你不計較，陛下一定會放過她的！我知道你心裡肯定討厭極了甘離，無論你有什麼怨言我都奉陪到底，只求你救救甘離！只要能保下她一條命我什麼都不在乎……”

樓書雪說到最後直接語無倫次，只是一味的求沈樓救救甘離。

沈樓搖搖頭，沒有想到皇宮裡居然能養出這麼天真的人來。

她將樓書雪的手從身上扒拉開，欠身抱歉：“殿下，我做不到。你心裡應當明白，甘離獲罪是因為害我，甘離的生死，卻由不得我說。”

她是和親公主，甘離又是皇室的人，此乃家國大事，而非私人恩怨。

雪原需要甘離這個人頭來平息怒氣，岷朝天子也需要用這一個人頭來展示友好。

不只是甘離，樓書雪也會受到不輕的處罰。

她們說到底，是政治的犧牲品。

沈樓問：“殿下不怨恨甘離嗎？她不過是一個婢女，做錯了事，卻還要連累你。”

“她於我而言，是親人，不是什麼婢女！”樓書雪聽不得別人這麼說甘離，她大聲爭辯，又想起自已是來求人的，不由得惴惴不安。

這些天她求了很多人，跪在御書房外求陛下開恩，跑來沈衡陽這裡求網開一面，可都沒有用。

她抬頭望著天，眼裡緩緩淌下淚來，腦海中突然顯現出畫面，沈樓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見了樓書雪正在回憶的，幼時的記憶。

先皇只有一雙兒女，姐姐是樓書雪，弟弟是當今聖上。

樓書雪身份尊貴，可惜父皇並不重視她，只是把她當做替弟弟擋災的一塊盾牌，拿她吸引刺殺弟弟的刺客。

所以她很小的時候，總是在害怕被拋棄的恐懼中度過，似乎沒有人重視她是因為她，直到遇見甘離。

甘離是唯一一個對她說別怕，說保護，說公主獨一無二，值得天下最好的人，是她溺水般的童年要緊緊抓住的浮木。

所有人都覺得她對甘離太好，皇上也勸她，不過一個婢女罷了，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不知道是樓書雪離不開甘離。

樓書雪想起幼時初遇，若不是她貪戀甘離的保護與溫暖，硬要帶甘離進宮，以甘離的本事，應當能過得很好，更不至於有如今的殺身之禍。

沈樓透過樓書雪一剎那的傾訴欲和她建立了聯絡，此刻隱隱約約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沈樓有些難過，是為樓書雪。如果樓書雪知道甘離這些年來的好與保護，也全都是處心積慮，又該怎麼想呢？

沈樓嘆息：“殿下跟我聊聊甘離吧。”

系統：“宿主，你都看到她的記憶了，聊與不聊，有什麼必要嗎？”

沈樓不以為意：“是這樣的，可她不是想說嗎？”

樓書雪的傾訴欲強到沈樓能直接透過觸碰她看到她的回憶，所以樓書雪應該是想告訴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些話說出口會好很多。

樓書雪找不到說的契機，沈樓就給她創造一個契機。

沈樓不是多善良的人，只是想想樓書雪現在這樣，也算是沈衡陽造成的，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負罪感。

樓書雪大抵是真的找不到人說了，聽沈樓這麼說，竟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訴她。

沈樓把她帶進屋裡。

大部分時間是樓書雪說著，她聽著。

樓書雪口中的甘離很好，很溫柔，如果沒有這件事，她們還在空中過著舒適的日子，縱使周圍爾虞我詐，她們也能把生活過得乾淨美好。

系統都聽得有些難受了，光團一樣的小系統蹭了蹭沈樓，聲音鬱悶：“雖然以沈衡陽的立場來說，她做的沒錯，可我還是覺得，她有點過分。”

沈樓摸了摸它。

天色將暗，晚些時候宮門就要落鎖，樓書雪也不得不離開了。

沈樓將樓書雪送到侯府門口，看著她落寞離去，或許明天她會去求不同的人，哪怕他們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結果。

鬼使神差的，沈樓叫住了她：“你真的不惜一切，也想要救甘離嗎？”

樓書雪震驚地看向她，欣喜溢於言表。

沈樓：“我可以幫你，但你要讓我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