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天氣酷寒,風雪經年不散。
室內燃著炭火,先生披著大氅坐在案邊,仍有幾分冷意,他提筆落在宣紙上,勾勒著屋外紅梅。
“公子。”
黑影落下,拜在身前。
“昭陽城那邊傳來訊息,說是小王女遇害,已昏迷了三日。”
筆觸停頓,宣紙上暈開大片硃紅墨跡。
:“她不要緊吧?”
“茯苓親自下的手,應當是知道分寸的。只是不知為何會昏睡這麼久。公子,這樣下去,我們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
“無妨,剩下的交給她,她知道該怎麼辦。”
低頭看了一眼畫,寒梅已毀,沒有續筆的必要,索性團起紙扔進一旁的火爐裡。
火舌燎曳,映出他眼底的冰冷。
岷朝,昭陽城,鎮北侯府。
瑩瑩白雪從視窗飄進屋內,又化作水珠浸溼地面,屋內爐火熔熔,裝潢飾品皆為上等,床上女子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卻無一人守在身旁。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吹得窗戶咯咯作響,女子手指微屈,而後猛地睜開雙眼。
思緒還有些昏沉,沈樓撐著痠軟的身體坐起來,腦中傳來與昏倒前極為相似的機械音——
“宿主你好,歡迎加入‘有情人終成眷屬’活動,我是你的專屬姻緣系統,接下來,將由我為你釋出任務。”
沈樓揉著腦袋:“說說背景和主線任務吧。”
“好的宿主,”系統答道,“下面為宿主講解本次任務背景:本世界有岷朝和雪原兩個國度,兩國對立,雪原連連戰敗,不得已送出小王女,也就是宿主你現在的身份,到岷朝和親,被岷朝皇帝賜婚給平陽侯謝忱,也就是把雪原打得屁滾尿流的謝大將軍。”
“那現在的情況是?”
系統:“小王女與侯爺剛成婚,小王女就慘遭毒殺、刺殺等一些列事件,昏迷到了現在。”
岷朝、雪原……
平陽侯……
沈樓越聽越覺得不對:“你說的岷朝和雪原不會是歷史上那個吧?這個謝忱是史書上赫赫有名的少年神將平陽侯?”
系統心虛應聲。
“原主是沈衡陽?”
系統點頭。
沈樓沉默了。
她讀書那會兒還是分的文理科,她選的理科,後來從大學到博士也是在理工科上深耕,平時也不是個多喜歡歷史的人,算起來,她已經十多年沒學過歷史了。
能讓這樣的人記住的歷史有多重要?
重要到後世沒有人不知道,是平陽侯征戰沙場,與明德帝一起,達成岷朝和雪原的統一,創造第一個大一統的政權。
而平陽侯之妻沈衡陽,也是個傳奇。
能在史書上留下名姓的女子本就不多,有也無非兩種:一種功業彪炳千秋,巾幗不讓鬚眉,所做之事樁樁件件讓男子自嘆弗如;一種則是臭名昭著,或是惡貫滿盈,或是荒淫無度,引得當世乃至餘後萬年皆被唾罵。
沈衡陽作為和親公主,本該是前一種,很不幸,在後一種中也有提名。
傳言她私生活混亂,且極有野心,剛到岷朝不久就跟重要朝臣曖昧不清,企圖套取岷朝機密,陰謀敗露後,她暗殺了岷朝當時的皇帝——崇哀帝,而後連夜奔逃至雪原,率雪原狼騎一路北下,一直打到了函默關,平陽侯親自出馬,才抑制住岷朝的頹勢,但戰局也僵持了半年之久,誰也沒奈何誰。
可見沈衡陽此人,軍事謀略皆為上等。
轉機出現在明德帝登基的訊息昭告天下之後,訊息一傳到函默關,沈衡陽就親自領著狼騎,攻打函默關城門,那是她與岷朝對戰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正面出場,而不是躲在幕後操控。
結果是,沈衡陽撞死在謝忱的長槍上,雪原狼騎潰不成軍,平陽侯花費兩年,將整個雪原納入岷朝版圖。
沒有人知道沈衡陽究竟是真的不敵,還是有意尋死。
有野史甚至猜,她與明德帝關係匪淺,發兵岷朝,就是為了逼岷朝臣子簇擁新帝登基,最後撞死長槍,更是為了親手將雪原送給明德帝。
沈衡陽的死,在幾千年後仍舊是個謎。
史學家們都沒研究出來的東西沈樓不想研究,她心裡還存在著最後一絲僥倖:“所以我這次的主線任務是?”
“在不影響岷朝和雪原的統一的前提下,改變沈衡陽死亡的結局,促成沈衡陽和謝忱的he結局。”
聽完了,心死了。
沈樓:“很好,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壞的訊息了,還有更壞的嗎?”
大概是沈樓的表情太過難看,系統接下來的話都說得小心翼翼:“穿越局覺得我們姻緣部的任務太簡單了,決定增加我們任務難度,不再提供劇情服務,如果宿主你看過這段歷史的細節的話……”
沈樓直接氣笑了:“我一理科生了解那麼細幹嘛。”
而且她長這麼大,也從來沒談過戀愛。
沈樓人麻了心死了不想掙扎了。
“咯吱”
推門聲響起,沈樓趕緊躺回床上裝病。
腳步聲錯落不齊,進來的人應該不少,沈樓緊閉雙眼,不敢呼吸。
異國他鄉,舉目無親,誰知道岷朝人對這小王女什麼態度?
來者的手搭上沈樓脈門,沈樓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抽出手迅速縮到床腳。
本就帶著病容,再加上眼中不加掩飾的驚慌,讓人覺得她似乎受了許多委屈。
前來診脈的老者一時愣神,低下頭看了下自已的雙手。
“夫人可否讓大夫把把脈?”
沈樓聽到這話也沒反應,她看著是被嚇傻了,實則眼角餘光打量著周圍環境。
幾個丫鬟垂首站在床頭,即使剛剛出現那樣的鬧劇也始終目不斜視。
她們身前站了名男子,玄衣金線,華貴逼人。
是平陽侯謝忱。
沈樓視線往上移,先是看到了這人帶笑的唇角,而後對上了一雙濃黑的,冷冽的眼睛。
沈樓不由自主地後退些許。
這就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平陽侯,僅僅一個眼神罷了,就能駭得人心跳如鼓,連同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著遠離。
不安,呆滯,驚懼,眼前少女的種種情緒皆被謝忱看在眼裡,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異樣,似乎是……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