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名喚關白,是個鏢師,我隨你去押鏢,路上遇到了仇家追殺,掉下懸崖,被木家人所救。夫君你當時為了護我,受了很重的傷,這才昏迷到如今才醒,失憶估計也與這個有關。”
思前想後,沈樓決定連謝忱一起騙。
謝忱現在就是一張白紙,揹負不了什麼,知道多了被別人誆了去,還容易誤事,真實身份還是瞞著他比較好。
謝忱看著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欲言又止。
沈樓:“夫君是有什麼想問的嗎?”
謝忱惴惴不安:“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他覺得這話問的有點不禮貌,但他確實是什麼都忘了,不僅對自已毫無印象,對娘子也是,不知道娘子會不會對他寒心。
沈樓等的就是他問出這句。
莞爾一笑道:“我叫沈樓。”
謝忱,重新認識一下吧,以我自已的身份。
有個小任務,就是讓謝忱主動問她的名字,而她能順理成章的說出自已原本的名字,剛好完成。
聽到她的名字,謝忱腦子裡閃過一句詩,他心裡想著,也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沈沈樓影月當午,冉冉風香花正開。”
謝忱輕笑起來:“真的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陰差陽錯地,謝忱脫口而出的詩句,與二十八年前父母為她取名的寓意重合。
只是父母離世後,就再也沒人說過這是個好名字了。
沈樓垂眸,心情難以言說地好起來:“夫君的形容也很好。”
失憶了的謝忱也不是全無優點,說話很好聽不是麼?
謝忱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好,撐不了多久就昏睡過去。
木大叔在屋外給他熬藥。
沈樓回來了,木大娘給夫妻兩個留空間,自然不會進來照顧謝忱,帶著小木雲在外邊做事情。
沈樓為他擦去額頭上的虛汗。
她前幾日都沒怎麼睡好,昨天跟許文心徹夜長談,過於興奮,也沒怎麼睡覺,這會兒一鬆下來,睏意就襲了上來,沈樓雙手枕著頭,伏在床邊淺眠。
沈樓又做夢了。
穿越之前她很少做夢,穿越之後,她每次做夢都與沈衡陽的前世相關,沈樓倒也見怪不怪了。
隨著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多,她好像越來越能共情沈衡陽的心情了。
夢裡的沈衡陽搗鼓著一堆瓶瓶罐罐,都是些香料。
她看著還在平陽侯府。
兩年前南鄴王剛剛冒出些謀反的端倪的時候,謝忱不放心她待在京城,把她帶了去,後來仗打起來了,謝忱怕顧不上她,就把她送了回來。
沈衡陽日子過得無聊,毒啊蠱啊什麼的又不敢在大庭廣眾下玩兒,只能搗鼓香料了。
謝忱遲遲不歸,沈衡陽明目張膽的在平陽侯府安插進了一半的心腹。
她知道遠在南鄴的男人肯定是聽說了,只不過分身乏術,沒空管她。
顧竟思這些日子裡總往平陽侯府跑,府中下人都習慣了,見到他連通報都免了,恭恭敬敬地喊:“顧大人。”
沈衡陽搗鼓瓶子的手頓了一下,有些意外。
顧竟思昨日才來過吧?
今日的顧竟思腳步聲聽著充滿又慌張,眉眼裡也帶著急色。
沈衡陽心知恐怕不是小事,叫下人們都退下,又吩咐心腹把守,不要讓外人進來。
她讓顧竟思坐下慢慢說:“什麼事這麼著急?”
顧竟思正色道:“年年,你皇兄沒死。”
沈衡陽一怔。
皇兄活著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說起來,她的皇兄還在雪原給她當過幾年先生。
只是這一切沈衡陽並未告訴過顧竟思。
顧竟思從何處得知?又是在什麼情況下得知?
顧竟思看她怔住,以為她是過於欣喜,不知所措,但當前情況危急,沒有時間給沈衡陽消化,他接著道:
“只是他目前處境不妙,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沈衡陽皺眉:“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同我說。”
顧竟思長話短說。
沈衡陽掌控京中局勢,顧竟思就著重關注了下南鄴那邊的戰局。
南鄴已經戰敗了,南鄴王卻在死前告訴崇哀帝派去的人,他的軍師,是景陽帝那唯一的兒子,當初的太子,樓熠。
樓熠活在世上,崇哀帝皇位不穩,自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樓熠。
沈衡陽一時間心亂如麻。
她跟著謝忱去南鄴的那一年多認出了南鄴軍師是皇兄,但當時,南鄴王肯定是不知道皇兄的身份的,要不然樓熠不可能在南鄴王眼皮子底下活那麼久,還有那麼高的地位。
南鄴王沒有處置樓熠,卻告訴了崇哀帝,那只有一個可能,樓熠是在南鄴兵敗後暴露的,南鄴王死前才反應過來,告訴崇哀帝也是為了報復。
他殺不了樓熠,那就讓崇哀帝殺了樓熠。
謝忱應該不知道這些事。
平陽侯和謝忱與當時的太子樓熠關係好的人盡皆知,讓謝忱知道,他說不定還會護著樓熠,南鄴王要報復樓熠,就不會蠢到去告訴謝忱。
從知道樓熠活著並且正在被崇哀帝的人追殺的事情後,沈衡陽就一直垂著頭沒有說話,顧竟思有些擔心她。
“年年……”
現在不是情緒外露的時候。
沈衡陽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顧哥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竟思沒有回應她,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伸出手,將沈衡陽的嘴角按下來:
“年年,不想笑就不笑了。”
他轉身離開,給沈衡陽留下足夠的獨處空間。
沈衡陽摸著嘴角,這裡似乎還留著手指溫度,她就這麼枯坐著,坐到了半夜。
沈衡陽等到了她的信。
她回京之後一直不放心南鄴那邊的事情,也留了人在那兒盯著,主要是為了保護皇兄的安全。
顧竟思來找她後,她遲遲沒有行動,就是在等這封信。
除了她自已,沈衡陽不信任何人。
信紙上染了血跡,沈樓徐徐展開,心中已有不祥的預感。
信上寫著:
太子身份暴露,被崇哀帝追殺,屬下拼死相護仍舊不敵,已失太子蹤跡,只能給主上留信以示。
連字都是用血寫的。
沈衡陽閉著眼睛,腦海中都是死士寫下這封信的場景。
他們一定是身陷囹圄,讓人帶著皇兄先走,剩下的人拼死相抗,在生死間隙之間寫下了這封血信。
沈衡陽目光陰沉,臉色越來越冷,喉嚨裡卻溢位笑音,她笑得越來越大聲,直到淚珠砸到地上。
“樓績,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