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沈樓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太醫給她號完脈,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連連嘆氣。
謝忱問:“可是棘手?”
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整個人也看不出一點焦急,只是垂在身旁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
太醫收著醫箱,又嘆了一口氣,連連搖頭:“夫人這次倒還好,這是太過疲憊引起的昏迷。只是夫人的身體啊……早先也不知道是服用了什麼虎狼之藥,傷了根本,不好好將養著,只怕沒有幾年好活。”
這麼年輕,就把身體糟蹋成了這個樣子。
謝忱沒有多說,只是親自送太醫出了門。
他的視線再次回到沈衡陽身上。
睡著的沈衡陽跟她的外表一樣無害,小臉白淨秀氣,漂亮得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溫順純良極了。
都是裝的。
謝忱不相信雪原那樣窮兇極惡的地方能養出一朵花骨朵。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悄悄派人跟著沈衡陽,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可沈衡陽也沒有做的很隱蔽,像是不怕他知道。
謝忱摸不清沈衡陽打的什麼主意。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樓纖細潔白的脖頸上,感受著掌下微弱的跳動,出神地想:只活這麼幾年,不是也挺好的嗎。
太過耀眼而讓人抓不住的東西,就是禍害。
沈樓不知道謝忱的心路歷程,她感覺她接收了一場延遲很久的傳輸——關於沈衡陽嫁到岷朝前二十年來的人生記憶。
沒錯,是二十年,雪原送她來時說小王女二八芳華,可是她其實已經二十了。
六歲前,她的生活無憂無慮,每天最大的憂愁就是怎麼逃掉課業,偶爾皇兄進宮,會耐心地陪她玩一會兒,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做功課。
皇兄每次進宮,身邊都跟著一個叫謝忱的少年,少年看著不近人情,但是十分好說話,比皇兄對她有耐心多了,會給她扎風箏,會把她從樹上抱下來,會在皇兄嘲諷她又吃胖了的時候,溫和的反駁說:不可以隨意評論女孩子的身材。
可是六歲以後啊……
刀光劍影,血腥與哭喊,絕望與掙扎全部都擠進了她的生活,她每天費力地活著,漸漸忘記了童年裡有點喜歡的小哥哥。
再見到謝忱,就是在戰馬上了。
聽說雪原王當初攻打岷朝時殺了一位守城女將軍,那個女將軍,是謝忱的母親。謝忱花了很多年去成長,終於手刃了雪原王,為母親報了仇。
他們變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
沈樓感覺,看到這些,應該是因為甘離一事,沈衡陽的意識接納了她,願意讓她作為沈衡陽活著。
沈樓心情有點複雜。
但也不算是全無好處。
至少她知道了沈衡陽這些年都有哪些部署了,以後遇到事情就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啦。
系統適時說話了:“宿主,你終於完成記憶接收了,我也要離開了。”
沈樓有些驚訝:“這麼突然?”
“不是突然啦。”系統說,“本來宿主你剛來的時候就應該接收完原主的全部記憶,而我佈置完任務也應該離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延遲到了現在。”
“我跟主系統反饋了一下情況,主系統那邊決定,作為補償給你加個金手指,現在宿主你透過觸控別人,可以直接聽到別人心裡的話啦,不需要別人敞開心扉。”
“我要走啦,宿主不要太想我哦。不過如果宿主遇到難題,只要呼喚我,我還是會出現的。”
腦子裡那個一直微微發著光的小光球慢慢透明,然後變成光點散開。
沈樓在心底默默地跟它說再見。
沈樓調整好思緒,緩緩睜開眼,對上謝忱沒什麼情緒的眼眸。
還有脖頸間,觸感很明顯的手掌。
沈樓:……
一不小心看見了丈夫意圖殺妻怎麼辦?
謝忱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將手收回,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難得說了句廢話:“怎麼醒了?”
沈樓嚥了口唾沫,艱難道:“再不醒會被掐死嗎?”
這個問題很新奇,新奇的謝忱都笑了,染上笑意的眼睛明晃晃表達著一個意思——
腦子睡昏了?
沈樓被他眼神辱罵了,居然不是生氣,只是覺得這人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好看極了。
要命。
美色誤人。
沈樓想坐起來,但是她剛一用勁,就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實在沒什麼力氣。於是她又十分鹹魚地躺了回去,理直氣壯的開始趕客:
“侯爺沒什麼事就別在這杵著了,好累啊,不太想營業。”
謝忱氣笑了:“剛醒就趕客,顧竟思怎麼回事,甘離又是怎麼回事,不解釋一下?”
沈樓誠懇道:“顧大人真的只是單純看他好看又好騙,路過的時候沒忍住。至於甘離,侯爺不也想救她嗎?我這麼做侯爺應該謝謝我才對。”
她把顧竟思的事情模糊成花心,甘離的事情含糊蓋了過去,明白以她和甘離展現在世人面前的身份,謝忱根本不可能懷疑她倆有什麼勾當。
哪個都不回答。
不過沒關係,謝忱本來也不信她的答案,象徵性問問罷了,沈衡陽到底想做什麼,他會查清楚的。
謝忱離開,聲音由近及遠:“好好睡著吧,明日出京,你怕是很久都睡不了這麼安穩的覺了。”
南鄴王在封地招兵買馬,似乎有造反的跡象,風聲傳到了崇哀帝耳朵裡,囑咐他去看看,謝忱本來也打算在沈衡陽這一遭風波了結後就啟程。
帶上沈衡陽,倒是臨時起意。
人這麼不安分,還是帶在身邊瞧著比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