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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是她必將用一生去跨越的大山

沈樓藏好紙,開始關注甘離的人生規劃:“好了,跟我有關的都聊完了吧,聊聊你吧,你未來有什麼想法?”

甘離既然假死,那就肯定不能再待在昭陽城了,外面天高海闊,她可任意翱翔。

甘離低著頭想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說。

沈樓看得出她為什麼遲疑,鼓勵道:“甘離,你這一生本就該為自已活一場,不為保護樓曦,也不為保護樓書雪。”

面前的女孩語氣誠懇,甘離看著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我想去各地看看,或許開個小鋪子,收養一些孤兒,教他們一些謀生計的手藝……”

“這很好呀。”沈樓拉住甘離的手,“我等你的好訊息。”

“不過……霸佔了你這麼久,我也要回去了,你跟樓書雪好好道個別吧。”

沈樓起身開啟門,大概是因為她之前說過不想被偷聽到說話,樓書雪等在了很遠的地方,百無聊賴的踢著腳下的石子,看見她出來,眼睛終於亮起來。

沈樓走過樓書雪身邊,感覺少女像風一樣跑向等在屋裡的女孩。

“你……”沈樓開口叫住她。

樓書雪疑惑地的看著她。

“沒事,你進去吧。”沈樓搖了搖頭,不再猶豫地離開。

她突然明白了自已來這一遭的意義。

或許就是為了了卻沈衡陽的遺憾吧,沈衡陽要皇權,卻在步步算計裡失去了童年的玩伴,還有以後的很多很多個,她生命裡重要的人。

當初沈衡陽沒有為他們停下,她希望,作為沈衡陽的沈樓,可以為他們停下。沈樓會的,這裡每個人都應該有更好的結局。

至於樓書雪和甘離……

她們的事情,讓她們自已去說開吧。

沈樓回到侯府,果不其然看見謝忱等在正廳。

他甚至很悠閒地把玩著腰間的長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樓突然有些想笑。

主動開口跟謝忱打招呼:“好像每次只要我出去做了點什麼事,侯爺就會在門口等我或者偶遇我。”

謝忱輕笑:“就是不知道夫人大早上的出門,去見一個昨天被你親手絞殺的人做什麼?”

他真是一點都沒藏。

明明白白地告訴沈樓——我知道你沒殺甘離,也知道你夥同樓書雪帶走甘離,更知道你今早上去找她說悄悄話了。

這個人啊……

沈樓剛想說點什麼,熟悉的黑暗襲來。

她腳下一軟,謝忱快步來到她身邊,將她撈進懷裡。

謝忱能感覺到,懷裡的人身體綿軟,呼吸也時有時無,明明就在剛才,這人的面容還鮮活明媚,笑語盈盈地同自已說著話。

第二次了,這是沈衡陽第二次毫無預兆地在他面前暈倒。

上一次是中毒,這次呢?

那種毒,已經沒有解藥了……

謝忱指尖落在沈樓冰冷的臉頰上,平日裡慵懶清潤的嗓音難得低沉,竟像是發狠:“請太醫!將沈衡陽今早去過的那座小院圍起來,她沒醒之前,不要放任何人離開。”

沈樓朦朧間能聽見謝忱的話,卻完全開不了口。

完全昏迷前,她只來得及在腦子裡狠狠罵系統。

你們穿越局的品質擔保呢?不是說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嗎!!!

系統弱弱地為自已辯解:“這次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再次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空茫的純白。這是一片被雪覆蓋的地方,連樹木的枝幹,高聳的山脈都裹上白衣,站在其中感受到的,就是不知歸處的恐慌。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沈樓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沈樓順著雪地上的腳印走,遠遠的望見了一片帳篷,帳篷上的紋飾隆重古樸,與那些零散分佈在雪地裡的很是不同。

沈樓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說,那是匈牙的皇廷。

沈樓走過去,身體輕而易舉穿過帳篷,沒有人可以注意到她,她開始四下打量。

然後……

她看到了小時候的沈衡陽。

這個小小的沈衡陽跟小樓曦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帳篷裡炭火被寒風吹熄了,散發著嗆鼻的煙,小小的沈衡陽跪在一名女子的床邊。女人其實已經死了,可是沈衡陽握著她的手,她拼命地把屬於活人的溫度傳給那具冰涼的屍體,縱然知道於事無補,也不肯放棄。

她紅著眼睛看了看了女子很久,也握了很久,最終垂下頭,雙手抱膝,把自已一點一點地把自已蜷起來,發出類似於小獸受傷般的嗚咽:“孃親……”

又是很久很久,沈衡陽像是哭夠了,緩緩抬起頭。

雙目佈滿血絲,那雙眼裡的瘋狂讓沈樓心驚。

她已不像是個正常人了,本該是純真的孩童眼眸裡盛滿恨意,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等著啖盡人間血肉。

緊接著時光遷移,是茫茫雪原之上,匈牙與岷朝的對峙。

沈衡陽騎著馬駒綴在匈牙大軍最後,她看著數萬匈牙將士嘶吼著,吶喊著衝向岷朝大軍,看著上一秒還鮮活著的人倒在血泊裡,慢慢失去呼吸,看著謝長煜長劍出鞘,劃落了雪原王的頭顱。

雪原王。

上一個畫面裡沈衡陽生母離世,沈衡陽蜷在帳篷裡低聲哭泣,雪原王跪在帳篷外面,成了唯一一個陪她痛哭的人。

那一刻,鮮血的猩紅變成沈衡陽眼中唯一的顏色,謝長煜,那個大她不過五歲的少年,成為她必將用一生去跨越的大山。

我一定會殺了你。小小的女孩在心裡說。

也是從那天起,沈衡陽找到了先生。

也是皇兄。

先生學識淵博,滿腹經綸,在一眾講師裡脫穎而出。應雪原王的請求就在了匈牙雪原上,日復一日地教著匈牙的大公主格爾雅,告訴她岷朝人的為君治國之道。

先生只教格爾雅,這是雪原王和晉文的約定。

那日,沈衡陽在先生的竹舍外站了兩個時辰,直到滿身冰霜,雙腿僵直。

先生終於開啟門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是個很溫和儒雅的少年人,跟謝長煜差不多大,卻不似謝長煜那般,甲冑加身,不近人情。

那一刻的先生也是溫和的,他將傘撐在沈衡陽頭頂,為她拍去身上白雪。

可他透過面具看向沈衡陽的眼裡沒有溫度,冷過雪原的雪。

沈衡陽直視他的眼睛:“我想請先生教我下棋。”

先生笑道:“大公主的棋藝便不錯,小公主想學,可以讓她教你。”

“不,她教不了我。”沈衡陽說,“我想學的是,可以執手天下攪動風雲的棋術。”

那場風雪裡,沈衡陽第一次直面自已的狼子野心。

須臾幾年走過,她跟著匈牙猛士學武,不斷地跌倒又爬起;她跟著先生學棋道,漸漸連晉文也再攔不住她凌厲的攻勢。

可是當她一個人待著時,眼神總是瘋的。父母逝去的痛恨沒有一日在她心中消減,這份痛恨已經在逐漸長大的這些年月裡成了她的全部。

只是當初那個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

歲月磨平了小女孩的稜角,也磨鋒了她心中的劍。

和親的訊息傳到王廷,沈衡陽什麼也沒說,她只是請人一寸寸化去自已的功力。

數年努力,潰於一旦,沈衡陽卻是笑著的,她在宣紙上一遍遍寫下謝長煜的名字,那姿態像極了撫摸久未相見的戀人。

帶著染血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