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將長劍扔給宋寒松,兩人在火光中對視。
一邊是夷,一邊是榮;一邊是刀,一邊是劍。
流光瞬息之間,兩道身影靠近,刀與劍糾纏在一起。
因著手臂的傷,宋寒松有時不得不用兩隻手去支撐一把劍。
兩人的打鬥一時難分伯仲。
秦世子尚為秦世子時,從未聽聞他在武學上有多高的造詣,可與宋寒松兵刃相接,才知那些過往不過是韜光養晦,厚積薄發。
刀劍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在無眠的夜裡,與窸窣火聲輝映。
“宋寒松,”秦煜眼眸深沉,“此番回夷國,我時常想起那日去你府中,意外見你簪上髮簪,換上衣裙。”
“如果你是個女子該多好。”他這樣說,“你是麼?宋寒松。”
刀與劍較著勁,力量傾軋。
宋寒松沒有搭話,眼神鋒利而冰冷。
而秦煜也不在乎這個答案了。
“榮國的皇帝不值得,來夷國吧。”秦煜勸說道,“跟我走吧,我必然保你平安。”
此時劍掙開了刀,宋寒松的齒間磨了兩下。
“皇帝不值得,可榮國值得。”她擲地有聲。
秦煜輕輕笑著。
其實他早知道這個答案,他知道宋家忠心。可連他都知道的事,皇帝不知道。
“既如此,我也不必手下留情。”秦煜有些惋惜,眼神轉而凌厲。
受了傷的宋將軍不是他的對手。
“大可不必留情面。”宋寒松再一次握緊劍柄,已有覺悟。
兩人再度向對方衝去。
與此同時,沒有人注意到,幽深的山坡俯衝下來一道黑影,不斷逼近這片戰場。
那人單手背於身後,腳步快得如風雷電馳,徒留殘影。
就在宋寒鬆手中的劍被震落,胸口即將貫穿大刀之時,有兩隻手指穩穩接住了那刀,一聲刺耳的“錚——”鳴破黑夜。
緊接著,是這刀憑空斷成了兩截。
斷的不只是刀。
宋寒松真覺她就該命絕於此的,那一刻,有種名為命運的龐然大物朝她奔襲,像古老的兇獸,如無常的天災,所有掙扎都成了虛妄。
可那隻手摺斷了不知明的線,如此輕易。
就算避禍,宋寒松的身軀也莫名有些虛脫。
那人掃腿將秦煜撂倒,縱是抓著宋寒松的一隻臂膀速度也沒有減緩多少。
秦煜震驚的看向那把刀,上面還隱隱殘留凹下的指印。
四國之內,竟還有此等高手!?
——
火堆旁,宋寒松眼神戒備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穿著樸素,卻掩不住矜貴公子的五官。
禹王,蕭遠。那個暗藏私軍的蕭遠,那個本該……不擅武藝的蕭遠。
可笑這皇宮之中,人人都在藏拙。
“禹王救我,是有何目的?”宋寒松問道。
“我好心。”蕭遠淡淡答道。
本以為要找的東西會在宋寒松身上,如今一看,宋寒松身上力量碎片的氣息,也很薄弱。真是怪哉。
可白伊和宋寒松是唯一的突破口了,還得救。
“既如此,在下告退。”宋寒鬆起身拜別。
“你是想去救你的兵?”蕭遠未曾抬眸,專注的烤著火,“你一個人做不到。叢林裡的都死光了,山洞裡那兩個多放一會兒也不會死。”
“你怎麼……”宋寒松有些驚訝,難道他一直暗中觀察麼?可為何自己一點也不曾察覺。
宋寒松定了定心神,“可就算如此,我仍然要走,禹王殿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不必我挑明吧。”
“嗯,可以,走之前把你腰間那東西還我。”蕭遠不阻攔。
宋寒松皺眉,摸了摸自己腰側,真摸出一張摺疊好的符紙。
“什麼時候……”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蕭遠淡淡笑。
她將符紙遞了出去,然而沒走兩步,天空滾雷鳴響,一道閃電就這麼劈了下來,宋寒松一個跳躍翻滾躲過了第一道閃電,不料那閃電竟順著草地追逐她,而天上又要劈下一道。
自問,饒是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見過如此異象。
“喂——”蕭遠喊她,那語氣讓宋寒松聽出幾分笑意,“還走麼?”
宋寒松望向那個男人,眉頭緊蹙。
與此同時,那道符紙又飛了出來,宋寒松伸手接到。
陰雲似乎是怔愣了一會兒,無措的閃了兩下,緊接著散去。
宋寒松走回火堆旁,“是你做的?”
火光前的男人這才抬頭,赤焰在他眼中映出豔麗色彩,卻又無情非常。
“不是我,是因為你,宋寒松。”他說,“你已經死了。”
宋寒松啞然。
“你相信每個人都有他既定的命運麼?相信天道麼?”蕭遠復而盯著火簇,火影在他臉上晃動,恍若古老的神明,“天認為你死了,可你活著,那它就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再死一次。”
宋寒松想起秦煜沉重的那一刀,不由得戰慄了一下。
蕭遠伸出他的右手,宋寒松看見那骨節分明的手上,食指和中指有駭人的灼傷,不斷滲出血並且微微顫抖著。
“凡事都是有代價的。”蕭遠低低的說,“我救你確實有目的,但你放心,我不是蕭遠,可蕭遠終有一天會回來,若到了那時你還有能力對抗他,那就去做吧。”
宋寒松坐在火堆旁,眼神中殘餘幾分疑惑,那個男人沒再解答。
可宋寒松莫名相信了他,若是他想害她,方才就有無數的機會。
於是她應道:“好。”
“以後每日巳時找我換一張符紙,它可以保你不被天看見。”蕭遠繼續囑咐,“以後你跟在我身邊,勿以真面示人,別讓世人知道你還活著。”
“好。”宋寒松點了點頭,又問,“見任何人,都不行麼?”
蕭遠撓頭思量,“儘量吧……不過見個一個兩個應該也沒問題。”
他無奈笑笑,“我也是第一次處理你這種問題啊,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