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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舊人已逝

滿樹的粉白將開未開,微風盛起一整個天地的孤寂。

蕭紫鈺駐足,抬頭。碩大的花遮掩天角。

髮絲微揚。

她的臉龐似乎成熟了許多。

婢女阿珍守在一旁,不敢多看三公主殿下的眼神。

她隨了公主多少年,便知公主在意秦世子多少年,如今辛夷花又要盛開,而斯人不知所蹤。

阿珍想:要是那秦世子死了,倒也好了……

蕭紫鈺默了一陣,輕笑。

去年此時,她還愛慕著秦煜,在那座巍峨大殿中踏上前一步,告訴父皇她願意嫁給秦煜。

在人前,她是個矜持的女子,如同生母蕭皇后一般。她迄今為止做過的出格之事,其一便是往前走了那一步;其二,則是主動讓秦煜綁了她做人質。

只是如今,她心中的秦世子,已經死了。

蕭紫鈺往前走,又是那金籠似的輝煌大殿。

——

白問山已在大殿坐了幾時,卻始終未見皇帝挑明。

直到一個倩影跨過門檻。

白問山的眉頭皺了幾分。

蕭紫鈺行過禮,落座。面帶妥帖笑容眼神卻寂淡。

三人似鼎立。

蕭沉軒舉杯,目光掃過兩人,“今日尋你們來,是想促成一件喜事。”

他特意頓了一頓,將白問山的鎖眉和蕭紫鈺的一瞬微愣盡收眼底。

蕭沉軒飲盡杯中酒,字句懇切,“紫鈺從前也是遭罪,朕怕來日和親她被看輕,只想尋個好人家,朕的嫡女,配你丞相府不為過吧?”

“……是丞相府高攀。”白問山只擠出來這麼一句。

他早知他的婚事不能自主,卻沒想到皇帝親自來管。

蕭沉軒點點頭,又看了一眼三公主。

意味再明顯不過。

朕給你指婚,你不要?那就是想去和親了。

“女兒……全憑父親吩咐。”蕭紫鈺低垂眼簾。

“很好。”蕭沉軒聲音雄厚,“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汩汩清酒,金殿如囚。舉起玉白的杯,透過忽閃的光,似乎看見舊人溺在了苦海中。

別呼救。

*

大榮西北,四方關。

沙塵揚雪,狼煙瀰漫。

關外,夷軍安營紮寨。

秦煜摔開一個酒壺,臉色陰晴不定。

眼看破關在即,宋寒松趕來支援,竟真叫他守住了。

戰局再次推翻,重新布子,秦煜怎能不惱?

援軍幾何?傷亡幾何?器械作何?可有細作?原本的情報全部作廢。

秦煜閉上眼,平穩氣息。

不過片刻,他便鎮定下來。

反而,勾起一絲笑,“很好。”

這才是棋逢對手該有的模樣。

那一夜,不知明的焰如天火四起,夷營大亂,糧草損失慘重,秦煜才知——四方關內,只怕也是強弩之末了。否則,宋寒松怎會親身犯險主動出擊?

他策馬追去,不知不覺孤身一人。

森林暗得看不著邊,他只追一個身影。

宋寒松亦知,秦煜是認得她的。

方才亂戰,她肩上中了一箭,只當自己是棄子,與下屬分道而行。

與失竊糧草相比,只有榮軍負傷的主將,對秦煜更有吸引力。

宋寒松拔出肩上的鐵箭,折了箭翎,別在腰間仍當武器用。

所幸傷得不深,血很快止了。

秦煜在暗夜中四顧茫然,再無法依血跡尋人。

雲煙攏月。

不遠處忽傳來受驚馬鳴,秦煜立刻策馬奔襲。

心中似有疑慮,卻沒時間思考。

穿越叢叢草木,撥雲見日般闖入月光下。

剎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匹撞上岩石的馬,臀部殘有錐傷,赤色的血順著皮毛流下。

秦煜大驚失色,勒緊韁繩,與他一同慌亂的還有身下那匹馬。

極速的拐彎令一人一馬完全失重,狠狠栽倒在地。

沙塵紛揚。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再睜眼,只見那人逆著月光,臉龐被勾出銀弧,鮮血豔了半肩,眼瞳卻如素雪。

有一瞬他不知對方是來殺他還是來救他。

皎潔如西北難出風塵的月。

可明明,自己還被人踩在地上。

宋寒松持著那一截箭,銀色箭鏃深深抵著秦煜的喉。

箭鏃上還有她已乾的血。

“別來無恙,秦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