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一看就是那種按部就班長大的女兒家。
所有的路都被父母鋪好了，她只需要走上去，走的規矩些便萬事大吉。
這樣的女孩兒是幸運的，也不是不幸的。
只會做陳述題，不會做選擇題。
陸西泠看著一秒三蹙眉的“林妹妹”，笑著說道：“要不，民女給姑娘做一碗過水索餅？”
溫婉抬頭，睫毛顫了下，似是在問“何為過水了的索餅”。
陸西泠哭笑不得。
想起了上輩子身邊的朋友，生在中醫世家，考的是中醫學，就業也是中醫院，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了二十來年，愣是沒吃過垃圾食品。
人倒是養的健康、隨和、面板也好。
但就一點不好，畢業後只要一沾上街頭小吃，必拉肚。
陸西泠擔心溫婉也是這種體質。
雖然自家的菜餚用料有保證，但做買賣怕的就是那個萬一，陸西泠建議她從簡單的嘗起。
“尤其現在是夏天了，姑娘剛又中了暑熱，吃油膩溫熱的只怕腸胃難以消化，不如來點過水索餅又清淡又開胃，裡面還有公主賞賜的香櫞呢，酸爽的很。”
這種高階食材溫婉熟悉的很，前一陣聖上納賞百官，也賞賜了他們家一些。
沒想到悅泠酒肆竟能得公主如此垂愛，連香櫞都有。
“那便勞煩老闆娘了。”
陸西泠頂喜歡看美女笑，梨渦淺淺道：“姑娘稍等，小女這就去準備。”
過水索餅等同於涼麵。
但和平時他們吃的打滷麵不一樣，長相和味道更偏向於傣味米線。
後院裡文火燒起來，蓋上篦子，夾兩顆又紅又大的西紅柿放上去烤。
蒜也放上去些。貴女們不可張口滿嘴大蒜味，半頭足矣，剩下的留給她們一家當宵夜。
可惜沒有小米辣提味，少了點火辣辣的刺激感。
過了飯點，堂屋的客人走了不少，梁辰也忙的差不多了，索性饒了桶中的鯉魚一命，走來了幫著陸西泠一起忙活。
扒柿子皮的工作就交給了梁辰，陸西泠另起一鍋燒水煮麵。
等水燒開，面下了鍋，倆人的分工又換了下，梁辰負責看鍋，陸西泠負責舂蒜頭。
煮麵不過是往裡面添三次水的工序，對於梁辰來說輕而易舉。
此時，他正好一心二用，一面看著面，一面觀察著陸西泠的手法。
若是做些私密菜譜，廚房裡的二人便會心照不宣的分爐起灶，仿若在廚房的過道上有一面不可逾越的屏障。
彼時陸西泠沒有避諱著他，那就代表著梁辰可以跟著學習。
舂西紅柿和蒜頭的味道散出來了，果酸中混雜著蒜香，蒜香裡又添了一把芫荽的辛香，不一會兒，三者融合，蒜缸裡的固體變成了液體，氣味也比之前更豐富更上頭。
酸味一入鼻，梁辰就沒忍住的分泌了一窩口水，帶著酸爽帶著甜。
等聽陸西泠刀起刀落的聲音，半顆香櫞的汁水盡數被擠進了紅豔豔的料汁裡，梁辰嘴裡便只剩下酸了。
“這當真能好吃嗎？”
香櫞水他喝過了，清爽解膩，簡直太適合夏天了。
可放在菜裡還是頭回見呢。
這讓陸西泠怎麼回答？
直接給小孩也拌上一口面不就解決了？
料汁酸溜溜的，往人心尖裡鑽。
梁辰嗦上一口，驚喜的打量著碗裡的過水索餅，如果說鮮紅的料汁是這碗索餅的內涵，那麼豐盛的蓋碼就是碗索餅的門面。
純白的索餅只露出冰山一角，四面被蘿蔔絲、芫荽碎、胡蔥沫、還有兩片翠綠的香櫞緊緊包圍。
紅紅綠綠的十分耐看。
這算什麼？
始於顏值，終於內涵？
再倒上去滿滿的冰塊，冰冰涼涼的感覺衝向四肢百骸，將這一小天在灶臺邊上的熱氣全部消散。
爽！
將溫婉的那一份去冰放在了托盤上，陸西泠剛要出去，另一個小饞貓卻不依不饒的找上門來。
“阿泠偏心，竟然給梁辰單獨開小灶！”
“我冤啊。”機智如陸西泠，就知道小孩兒對美食的嗅覺和聽覺格外敏感，早就給她準備好了一碗放在了窗戶邊上。
和梁辰吃的一模一樣，誰也不偏向。
豆芽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話鋒一轉：“就知道阿泠不會忘記我的！阿泠對我最最最好了！”
說著還不忘瞟梁辰一眼。
陸西泠聳了聳肩，不理青春期小孩兒們的明爭暗鬥，將涼麵端給了溫婉。
到底是大家閨秀，吃起飯來細嚼慢嚥的，豆芽幹下去一碗麵的功夫，估計溫婉也就剛吃了三口吧。
三口也不白吃。
“林妹妹”吃的眼睛亮了起來，有著撥雲見日後的明朗，給陸西泠好頓誇。
陸西泠笑的眉眼彎彎。
說完溫婉才發覺自己平生頭一回講了那麼多話，羞赧道：“老闆娘是否覺得我聒噪了？”
陸西泠笑道：“姑娘說的話句句甜在民女心坎裡，和聒噪半點不沾邊。”
“那便好。”溫婉沉下一息道：“老闆娘的索餅甚是好吃，我方才、吃的有些急了。”
陸西泠：“……”
這姑娘要不然就是偶像包袱太重，要不然就是拘束慣了。
陸西泠覺著她更像是後者。
“姑娘的吃相是除了公主幾位之外，吃的最文雅的了。”
“當真？”溫婉擦過嘴巴，仔細回憶了下，如何都覺得這話是一種寬慰。
但在看周圍的食客們，好似飯菜裡下了迷魂藥似的，好些文質彬彬的郎君的吃相還不如她呢。
“罷了，只要不像‘王藍田吃雞蛋’便過得去了。”
王藍田，王述也，嘗食雞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
這人脾氣不好。
吃相也不好。
對著雞蛋又是扔又踩，復有於地取內口中，齧破即吐之。
好吧。
這姑娘對吃相的底線是越來越低。
“姑娘，二殿下。”
溫婉看一眼那邊吧檯邊的身影，遠山眉不可自控的皺了下。
陸西泠看溫婉。
“姑娘稍坐，有事便喚我，小女要去一店忙了。”
福身施禮，陸西泠抱著托盤返回了一店。
還沒進後廚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冰沒有了，再取些冰來。”
原是公事，陸西泠看了看桶裡的冰，想起冰窖裡的情況，抿著唇說道：“好，郎君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