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同宋琢玉一前一後踏入侍郎府。
長廊蜿蜒,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起各國朝貢一事。
“陛下現在名不正言不順,只怕周邊小國都在蠢蠢欲動吧。”
“撮爾小國罷了,不服就打到他們服。”
白燁當然是在開玩笑。
治大國如烹小鮮,油鹽醬醋都要恰到好處,既不能過了頭,也不能缺了料。
戰場上可以打個輸贏,但治國安邦之道呢?
他比任何人都能聽清楚宋琢玉的弦外之音。
白燁道:“吏部銓選馬上就要開始了,阿武提議的均田令也在草擬中,到時破舊立新,太平盛世,父皇自會前往泰山封禪。”
宋琢玉頷首:“陛下政治寬和、愛恤民命,實該早些去東嶽封禪的,如此一來皇位對天下和外邦……也更有說服力,免得曾經的親王們不知安分守己,妄圖揪著此事不放、”
“嗯?”
話音一頓,宋琢玉還沒進主院,就聽見屋裡的嗦湯聲。
前一陣顰娘打馬球時受了風寒,接連數日吃不下飯,每天夜裡哼哼的讓人心疼。
偏生這女人年紀大了還忽然懂事了,怕吵到他夜裡休息還非要他搬去書房。
他走了,誰夜裡給她端茶送水?
宋琢玉正經苦惱了幾天呢。
就連朝會上,他想到都是今天讓庖廚給顰娘做什麼吃食好。
“奇了,這是什麼豆腐?都不用嚼,自己就滑進嗓子眼了!”
“再給我來一碗蘿蔔湯!開胃!”
“沒想到老闆娘魚生做得好,齋菜也做的這麼可口!”
宋琢玉和白燁一前一後的進來,見床榻上的美婦面色紅潤,不由得心情舒展了許多。
宋夫人吃的眉眼舒展,唇邊帶笑,一門心思撲在了美食上,哪裡還注意的到門口的兩個人?
還是宋鶴之率先起身,同白燁行了禮,又咳嗽了兩聲,這才引起了宋夫人的注意。
然白燁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小飯桌上熟悉的三菜一湯上。
眼見著宋夫人要起來行禮都忘了扶。
“拙荊身子不便,還請殿下見諒。”
他本也是開探望嬸孃的,哪還有讓嬸孃行禮的道理。
白燁回過神,擺了擺手,趕忙將自己的疏忽翻了篇,問候了起病情來。
宋夫人不必行禮,便點了點頭,招呼著白燁坐過去。
隔開一點距離,飯菜香仍然著了魔似的往鼻子裡鑽,好似滿屋子都是誘惑的香氣。
宋夫人先道了自己的病情,又誇讚了自己的好兒子,數落了不將她放在心上的丈夫。
最後,終於提到了飯菜上。
“殿下可用過膳了?我兒今日請來了庖廚,做的菜口味極好,殿下要不要試試?”
他還用試試嗎?
前一段時日,他幾乎日日都吃。
前些年,更是三頓不離。
宋琢玉聽了笑:“殿下日日山珍海味,怎麼會看上你這清淡小菜。”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菜!”宋夫人抱著膀子道:“比咱家裡的廚子做的飯菜好吃多了!”
“還說呢……”宋夫人哼道:“讓你去打聽法恩寺的齋菜師傅,到現在都沒打聽出來!”
“又不是朝中擺的宴席,法恩寺私廚你讓為夫如何打聽?”
“嬸孃說的是浴佛節僧人們所食之餐?”白燁問道。
宋夫人點頭。
她當時在廟裡住了幾日,有機會和眾僧一同享用午食。
那一桌齋菜,這輩子都忘不了!
“娘又胡說了。”宋鶴之毫不留情拆穿道:“您方才吃飯的時候可是將那些菜忘得一乾二淨!”
宋夫人抬起虎媽的手掌。
幾個人笑了起來。
白燁難得安靜的勾了勾唇角,連語氣都是清清冷冷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嬸孃的好舌頭還嘗不出這菜裡的味道的嗎?”
“殿下是說?”
宋夫人驚喜的看著宋鶴之,虎掌穩準的落了下去。
宋鶴之“啊呀”一聲,捂著肩膀閃了兩步。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這口味似曾相識!”
分明的面部線條藏匿在暗處。
白燁賠笑著:其實,何止是口味似曾相識呢。
——
陸西泠作別的時候,永王府的馬車剛剛駛離侍郎府。
宋琢玉特意叫陸西泠等一等,夫人的命令他不敢忘,回身命僕役去後院捧了一束花過來。
“牡丹花是夫人養的,養的不好,沒趕上花期同開,這下正好,未開的花骨朵你帶回去栽在水缸裡,過幾日便能室有餘香了。”
這算是佔了小便宜了?
陸西泠福身,欣喜的謝過宋侍郎。
一路小心翼翼,只想著回去花開了也逗家裡的兩個小孩兒開心開心。
誰知道路上又碰了法恩寺的知客僧,說他家方丈也喜歡的緊,於是陸西泠只好送了廟裡一捧,心裡默默的想著:便當是借花獻佛了。
至於和佛祖許什麼願望呢?
豆芽想了想道:“暴富吧!”
陸西泠搖頭:“不切實際。”
“都說是許願了,還要什麼實際?!”
豆芽眯著一雙眼睛道:“你不是總說耐貧賤易,耐富貴難?若是我佛要試練我,當該讓我富貴起來才是,比如數錢數到手軟,或者要求我一天之內必須要花掉千百兩銀子?不花就懲罰我那種!”
世家風流子弟裡,別說是豪門了,就算是寒門裡頭,一擲千金搏美人一笑的也大有人在,千百兩銀子算什麼。
陸西冷笑著打趣道:“一看咱們就是窮酸的,想花錢都不敢往數額大了想!”
“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豆芽腦洞大開,想什麼就說什麼:“看來二殿下果真與你清清白白,都沒有為了讓你一笑就賞你黃金萬兩。”
陸西泠:“……”
她能吐槽什麼好呢?
這人今天見到她就跟見了鬼似的,上車就走了,連個正眼都沒給她留下。
莫非是有下屬在?想急著和她撇清關係?
還是說,這人心眼現在如此的小,還記掛著她夜醉公主府胡言亂語的事兒。
陸西泠拍了拍腦門。
根本回憶不起來那夜她都說了什麼。
“算了,想了也是白想,何苦難為自己呢,還不如想點有用的。”
“什麼是有用的?”
“當然端午粽子呀!”
鋪子裡一個人糊塗就罷了,兩個人都這樣糊塗可怎麼辦?
梁辰悠悠飄過,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下賊船是否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