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界萬字印清晰醒目。
陸西泠一眼就認出了此物是出自誰的手筆。
前些日子她用法螺哄了不少食客去二店點餐，倘若再掛上慈恩方丈的法印，自不用她多說，這些人哪怕是為了沾沾佛氣，也會自願往二店去。
陸西泠感嘆懶有懶的好處。
她就是因為懶，才沒將自己的“墨寶”掛出來。
想想諸如現代“惜福”、“好好吃飯”云云，哪裡比得上這揮斥方遒的四字箴言？
簡直好極了。
豆芽趴在床頭歪著腦袋開陸西泠：“阿泠，二殿下是不是喜歡你呀？”
腦子轟的一聲，笑容僵硬在嘴邊。
陸西泠扭頭，確認小孩兒說的不是玩笑話，心中一緊。
“為什麼這麼說？”
豆芽擊掌道：“那你看看，男女之間不就那點事嘛。”
欸？哪點事？
豆芽活像個紅塵裡摸爬滾打過來的長者說道：“男子心悅女子那些表現，處處有跡可循。”
“首先，男子若單相思女子，那隻要有心愛的女子在場，眼睛便跟黏在對方身上似的，揮都揮不掉。”
“再一個就是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月亮送給女子，覺得只有天下最好的才配得上自己的心儀的女人。”
陸西泠點點頭：“還有呢？”
豆芽思索了下，猶豫道：“還有就是希望在女子身邊留下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叫畫地為牢！”
原本只是有興趣的陸西泠，眼下已經十分驚訝了。
好傢伙。
小孩兒不當戀愛導師都可惜了，說起戀愛小心機都能出口成章了。
豆芽笑呵呵抓著對方手臂道：“你今天別想蒙我，必須得跟我交個底來！”
“你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二殿下眉來眼去的。”
“你確定是眉來眼去？”陸西泠試探道“不是他想刀了我？”
“……”
小孩兒還想辯解，但喉嚨裡就像塞了個棉花，嘴張開了，話卻卡在了嗓子眼。
阿泠說的話也不是毫無根據，畢竟兩人針鋒對麥芒的時候也不少。
豆芽只是有點傻，但她不瞎。
很多時候，二殿下的眼神當真像是刀子一樣紮在陸西泠身上，尤其是剛從井裡被救出來的那天。
陸西泠反握住小孩兒的手。
髒兮兮的，可得離墨寶原點。
“我和二殿下確實有些私交在。”
豆芽直起腰版，瞬間清醒了。
她就知道她八卦的小鼻子很是靈敏。
“但是！”陸西泠解釋道：“僅僅是一些父輩的交情罷了！”
她沒撒謊啊。
要不是父輩的給他們撮合到了一塊，她哪認識白燁啊。
陸西泠不給小孩兒反駁的機會，又繼續道：“還有，要是男子追求女子真是你說的這般套路，一、二尚且勉勉強強，那第三點根本就不符合啊。”
廚娘一攤手，就知有沒有。
豆芽直起來的腰板堆了下去，貌似還有一盆冷水從頭澆了下來。
“這麼說來……”豆芽忽然覺得一切又通順了，“妖道之所以來劫持你，是知道你和二殿下有交情在？”
陸西泠點頭。
豆芽洩了氣。
陸西泠從前是高門貴女這點毋庸置疑，那麼，從前和二殿下一家有過淵源也再平常不過了。
豆芽自我催眠：“他若真看上阿泠了，也不得行，我聽說幾位殿下年紀都不小了，正是選妃的時候，阿泠的家世沒落了，必然是當不上正妃的，去了還要看人臉色，豈不是委屈了我的阿泠！”
豆芽憤憤道：“看不上好，看不上可太好了！聽說他一不高興還打媳婦，咱們屈！可不去受這份委”
“……”
這事還有完沒完？
陸西泠抱著墨寶，從最開始的慚愧都開始麻木了。
然她雖不當回事，卻有人連頭髮絲兒都是抗拒的。
御花園中。
嫩綠的荷葉在池塘上輕輕的浮動，勾著人心尖跟著微微顫抖。
溫僕射家的婢子道：“姑娘莫怕，謠言止於智者，咱們斷不能相信外頭的流言。”
上前一步，婢子提醒道：“您別忘了，外面還有不少與先帝同一血脈親王在呢，說不定就是那些人傳出來的假訊息，故意讓大家以為狄北都是野蠻之人。”
站在池邊的少女撒下最後一把魚食，不甘的轉過身來。
下人說的話她豈會不懂。
可她僅僅是怕而已嗎？
她還傷心。
她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父親，為了巴結新帝，竟是廉恥二字也不打算要了。
這是她選妃還八字沒一撇，若是真的選上了，她的表哥怎麼辦？從小訂下的娃娃親怎麼辦？
偏這些苦她都不能再提。
畫卷遞了上去，再提及此事，便是欺君！
婢子看了心疼，以為自家主子仍是在害怕婚後落得與那位前妻同樣的遭遇，湊近小聲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姑娘也別老在府裡悶著，多出去走走看看。”
“一個人啊，越想隱藏什麼便越是藏不住，奴婢聽說二殿下平日裡慣喜歡去一家酒肆用膳，咱們去碰碰看？”
“面上是看不出什麼了，咱們且得私下裡瞧瞧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兩人正私語著，忽然不遠處的涼亭裡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被旁人聽出個所以然來，溫婉拉上婢子繞過冬青叢便走了。
涼亭裡。
白朮正在給白鳳芝作小考。
白鳳芝今日意外的出息，對古訓來者不拒、對答如流。
白朮挑眉一笑：“你這丫頭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二哥哥和李嬤嬤輪流看著你，才肯背下來。”
白鳳芝聽了怪不高興的。
就不能誇她聰明才智一點就透？非得說那些令她顏面掃地的話。
“這回可以讓我出去玩了吧？”
“不行。”靠在柱子邊上的白燁開口道：“你想去哪？”
看見這張兇巴巴的臉，白鳳芝就委屈：“我還能去哪，我就逛一逛都不行嗎？”
她只道白燁想說什麼。
不就是不准許她再對吳家郎君窮追不捨嗎？
不就是不讓她去找吳家人的麻煩嗎？
“二哥哥放心吧，我不會丟了皇室的顏面的！”
白鳳芝抿著嘴，亭子裡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今非昔比。
若他們還是草原上自在的狼，見到吳家這種騷狐狸自然要狠狠咬上一口。
可現在，只要不涉及到朝政的，一切都要自行消化。
更何況還是少男少女之間的小事。
就算白鳳芝真想打擊報復，也只能動口不動手。
而動口，一直是她的弱項。
白鳳芝別過頭，不想再跟一點都不心疼她的二哥哥說話，只和三哥哥撒嬌：“宮裡太悶了，我想出去逛逛，再說了，父皇不是准許我自個兒選公主府嗎？我都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