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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免費吃

陸西泠無暇讀懂熟客們眼中的希冀。

她一邊在熱氣騰騰的砂鍋麵前熬魚湯,一邊和氣道:“許多人沒吃過魚生的,乍一吃腸胃不會習慣的,各位日後若是吃魚生,可萬萬不能照著吃鯉魚鍋的吃法吃。”

狼吞虎嚥的吃相倒是無所謂,恰好說明陸西泠做的吃食味道好。

但流民們身上的銀子都是救命錢,為了一時嘴饞吃壞了身體還得拿銀子看病,多不值當。

“姑娘說的是,咱們大夥兒都慢些吃!”

“就是,誒誒,說你呢!別吃那麼快,老闆娘這一個時辰就忙著給咱們煮魚了,屁股都沒沾椅子呢。”

“還有上菜的小丫頭,臉都在灶臺下面忙活黑了!”

豆芽愣了下,沒解釋,她選擇讓美麗的誤會繼續發展。

眾人點頭,果真將吃的速度放慢了兩倍。

陸西泠欣慰。

還成,都是些實在老百姓,沒有那些不講理的混進來。

她接著收一波人情:“從前東家說,大家都是商行的蛹,你幫一下我,我扶一下你都是應該的,想來我能將生意做起來,也是承蒙大家厚愛小店手藝,更是多虧了各位辛苦跑腿才讓鄙店的招牌越來越響亮”

“……多謝各位能夠捧場,今後客人們發達了,別忘了多多蒞臨鄙店,鄙店的菜品一定包各位滿意!”

有人聽了覺得害臊:“承老闆娘吉言吧,只是我們一個個窮兮兮的……溫飽足矣,發達還遠著呢。”

豆芽拍著胸脯跳了出來,一邊上菜,一邊慷慨道出了自己從奴隸乞兒到賬房先生的經歷。

很燃。

很勵志。

給屋裡屋外的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堂屋裡的流民在京城熬這麼久很是不容易,心裡無數次的想要放棄。

要不是覺著赤條條的回鄉太寒顫,他們早就跟著上一批返鄉隊伍回程了。

可這會兒,吃了鮮美的魚肉,喝了濃郁的魚湯,又聽了倆人的一番創業感慨,不少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屋外計程車子們也是一樣的心情。

這些年來朝政貪腐,入仕無望,文士境遇始終敵不過武將,許多兒郎早已在掙扎中錯過了人生黃金期。

可是……如今新帝登基,九州一片海清河晏,一切又好像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士子們不由得往好處想:興許新帝是個善用良策、不搞獨斷專橫的好皇帝呢?

陸西泠搬出後世名臣鼓勵眾人。

“小女便知道一位人物,二十七歲才考中進士,而立之年才入了朝堂,同他相比,各位郎君恰是花期正旺!”

古代不缺背書小能手,尚未及冠便能位列三甲的比比皆是。

反倒三十歲還能入仕的令人驚奇。

眾人不免驚呼。

但都是文雅君子,不好在外面說三道四,尤其不知老闆娘所指為誰,現在又在何處任何中官職,要是一句話變了味,保不齊就傳到高官耳朵裡,他們這輩子就完了。

大家只敢在心中腹誹:二十七才中進士,這人也忒笨了……

轉念一想,這麼笨的人都能當官,那他們學富五車,如今年華正好,更應該再搏一搏才是!

陸西泠挽袖子的功夫,見面前眾士子忽然目如火炬,不明所以的縮了縮肩膀。

同士子們想法一致的還有街角吃瓜的宋侍郎。

車伕提著袍角趕回來,在人堆裡擠了許久,才得功夫抹了一把汗,剛喊了一聲“大人”,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聽車裡的中年男子聲。

“二十七歲中進士,三十歲入廟堂,朝中有這號人物?”

宋琢玉今年四十有七,文章斐然,少有所成,年輕時便被選為吏部銓選的考官,後來先帝臨政,他遭了貶,做了幾年狄北的父母官,一把年歲又跟著新帝輾轉回京城做起了戶部侍郎。

正兒八經當京官的幾年,他可沒聽說過哪位上司是二十七歲才考中進士的。

如今回來,放眼後輩之中更是見所未見。

宋琢玉一時心奇:除了沈兄,近來不曾聽說聖人還外派了什麼人出去,莫非是先帝身邊的奸佞舊臣?

車伕聽了笑:“大人多慮了,這傢俬房菜的老闆娘向來伶俐,說不定就就是胡謅個人物出來,寬慰那些官場無門計程車子們的。”

宋琢玉點了點頭。

合該是如此了。

想起小姑娘方才嘴巴一刻不停的說著“古人曰如何”、“美食當如何”、宋琢玉抿起唇角。

沒想到小姑娘年紀看著不大,嘴皮子卻是個厲害的,讓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一位促狹的昔日老友。

青蔥年歲仿若前塵夢,故人西逝,而他也老了。

可惜,可嘆。

“大人。”車伕輕聲提醒著:“夫人愛吃的魚生怕是買不來了,咱要不要去別處給買點可口的蜜餞回去?”

車伕意指悅泠私房菜門口的告示牌,今日的魚肉鍋似是專門為流民準備。

宋琢玉輕拍了下腦門。

瞧他光顧著看熱鬧,把家裡的心肝祖宗都給忘了。

這些日子白天開朝會商議糧稅新政,晚上又要關注城內流民的生計生況,忙到三四更天夜宿閣內都是常有的事。

就今天不忙,難得能休沐回家陪娘子呢。

可是……許久不見嬌妻……上回夫人交代他打聽法恩寺素齋糕點的事他還沒來得及辦,眼下再兩手空空的回去,只怕會被打出來……

為了官威,更為了男人的顏面,宋琢玉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臨走時,他又回頭看過一眼,揮手吩咐道:“市井小店,經營不易,老闆娘願意扶危濟困難能可貴,去叫附近的衛兵來守著,別讓賊心之人在這時候插了空子。”

“是。”

車伕剛折過身子,一抬頭猛然看見了一群衛兵正朝著飯館的方向過去。

再仔細一瞧,衛兵們步伐規整有序,分寸不亂,不像是來制止什麼聚眾鬧事的,反倒是像提前預判了他家大人的想法,過來維持秩序的。

宋琢玉也看見了這一幕,多年京官的經歷使他心思更加縝密,當下眼神就搜尋起四周。

果然。

在隔了半條街的巷口,一輛寫著“永”字的馬車正安靜的停在角落裡。

白燁落下竹簾,輕釦車壁:“去禁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