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的一段美好感情始於你借我一根鉛筆,我欠你一塊橡皮。
沒想到古代也流行這一套。
純情男賀平親自送回了上巳節借走的茶壺茶杯。
“提前恭祝老闆娘開業大吉!”賀平拱手道。
陸西泠微微福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扭捏的姿態就好比在胯骨掏了半天,發現褲子根本沒兜!
“賀副衛神通廣大,鄙店還沒掛牌就知道小店要開食鋪了。”
賀平憨笑:“主子官邸就在附近,一走一過的都聽說了,姑娘好厲害!這才幹了多久就自己開鋪子了。”
陸西泠不知說什麼好,轉眼看向了桌上的瓷碗。
“賀副衛客氣了,這些勞什子哪還能勞煩您親自送一趟。”
“老闆娘哪裡的話,瓶瓶罐罐都是精細的小物件,讓軍屬裡的蠻漢子們來送,我更不放心了!”
“那就多謝賀副將了。”
賀平傻乎乎一笑。
一路走來,對街的潑婦嘰嘰喳喳的讓人十分討厭。
小娘子就不一樣了,溫柔!文靜!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柔柔弱弱的。
哎,小娘子脾氣這樣軟,要是沒有個人在身邊好生呵護,以後做生意只怕是要吃虧的!
再抬頭看一圈新鋪的修葺。
鋪子還沒落成新裝,但從雜亂無序的擺設中就能看出,這是要大改特改一番。
小娘子人比花嬌,這些日子少不了要費心思,定是急的恨不能一天干完呢。
“鋪子裡就你們兩個女子?”
陸西泠招呼豆芽將茶壺收回廚房,回過頭愣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
賀平急了:“那怎麼行!你們倆女人家家的懂什麼!到時候被外人坑了、擠兌了怎麼辦?”
“這樣吧,近來三營也沒什麼事,我撥幾個力氣大會幹活的將士過來幫老闆娘!”
“不用!”陸西泠嚇得連忙推拒。
沒想到白燁那個糙漢手下,還能有這麼心細的純情男。
這話要真被十幾歲就創業的小姑娘聽見,多半就要被幾句關心俘獲了。
可惜。
她這隻小白兔肉身裡裝的是活了兩輩子的油膩阿姨芯。
裝修的水有多深,她再瞭解不過了。
陸西泠笑起來:“青幟小店罷了,哪能折騰官家人,其實早年家裡修繕屋房時,小女也跟著學過,被坑倒不至於,而且豆芽懂得多,今日幫我比對了不少鋪子呢。”
莫名被誇,豆芽挽起袖子,乾的更起勁兒了。
賀平聽了這話,心裡越發不是滋味起來。
眼看就是清明瞭,小姑娘還是孤單一人……
當初他們進攻時多般小心,為的就是保證老百姓的安危,可戰火無情,先帝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多番用百姓牽制主上。
……她的家裡人定是被黑心的將士抓去堵城門了。
而自己此刻又讓她回憶起了失去的家園!
“咳咳。”賀平嗆紫了臉。
陸西泠低頭忙活,裝沒看到。
不過因為這份好心,陸西泠沒好意思說些不近人情的重話。
轉圜心思,乾脆搬了一把椅子請人暫坐在吧檯邊上。
端上金盞花飲子,春季去燥去寒。
連哄帶騙的又從豆芽嘴下省了一盤烤羊肉出來。
有了美食誘惑,尷尬、侷促一掃而光。
賀平連連誇讚道:“姑娘炙的羊肉比我在家鄉吃過的還要好吃!”
誇獎陸西泠如常買單。
但面上仍舊保持謙遜人設不倒。
“賀副將謬讚了。”陸西泠道:“京城的羊肉如何能跟塞外的比?多說了只算能為副將一解鄉愁罷了。”
可不就是鄉愁嗎!
不止是他,主子們也是如此,剛來京城時都覺得吃食新奇,到如今宮裡的珍饈玉饌吃多了也覺得膩歪了!
就想家裡的這一口!
“老闆娘的鋪子是要賣烤羊肉嗎?”賀平一雙眼亮起來。
陸西泠訕笑。
前有白燁,後有賀平。
她算是看出來狄北兒郎對羊肉的熱愛了,可她眼下真沒這份心思。
烤肉需要請人力,而人力成本太高,她現在還負擔不起。
或者說,吃肉不喝酒,滋味少一半!
她的鋪子裡眼下只打算配備低濃度酒精,主要是為了防止有人喝大了茲眾鬧事。
打架這種事,她們兩個姑娘可真解決不了,怕濺血。
此時的陸西泠就像個不接受、不拒絕、只會找藉口的渣男。
“既然賀副將愛吃,以後想吃就提前打招呼,羊肉管夠。”
賀平嘿然一笑,顯然把這話想歪了。
吃飽喝足,陸西泠委婉將人送走。
賀平一步三回頭,笑的比暖陽都燦爛。
豆芽看在眼裡,只覺得這人看陸西泠的眼神,就和她看醬肘子的時候差不多。
“阿泠以後也要尋郎君的,若郎君要去外地,阿泠也去嗎?”
陸西泠轉身回後院,聽了這話眨巴眼睛。
“要這麼說,那時候我的鋪子應該是遍地開花了吧。”陸西泠玩笑道:“做我的郎君得婦唱夫隨,我這麼大的家業擺在這呢,哪能說走就走。”
儘管現在的家業只是一間二手房,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小錢錢賺起來,到時候小房子換大平層,一擲千金買別業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
豆芽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起碼這位賀副將看起來不是個能婦唱夫隨的。
三句話離不開自家主子,看樣兒這輩子都要奉獻給他主子了,哪還能跟著阿泠東奔西走。”
陸西泠挑眉。
小丫頭還挺會看人。
“不過。”豆芽話鋒一轉,仍不放心道:“要是阿泠碰見了一見鍾情的怎麼辦?”
陸西泠笑了:“哪有那麼多一見鍾情。”
“沒有嗎?”豆芽拄著下巴惋惜道:“這麼說我也遇不到嗎?”
陸西泠倒吸一口氣。
小丫頭青春期了?!
雖說古代女子及笄就可以許配人家了,但陸西泠卻接受不了。
好在她運氣不錯,當年碰上的雖不是溫潤體己的五陵少年,卻也是位正人君子。
但豆芽能不能一次就配對成功,還真不一定。
陸西泠不允許她走上歪路。
板過小丫頭的肩膀,陸西泠嚴肅教育道:“以後誰要是誰說對你一見鍾情了,多半是見色起意!千萬要離這種人遠遠的!知道嗎?”
使勁晃了晃,指望著小孩清醒一點。
怎麼回事?
豆芽眼裡的期待是幾個意思?
“會有人對我見色起意嗎?”豆芽傻呵呵道:“那我得多好看啊?像阿泠一樣好看嗎?”
豆芽希冀道:“我覺著要是能碰見一個永郎君那種,人長得好,對自家娘子百般體貼、萬千呵護……對我見色起意也不是不可以了。”
“不對!”豆芽一口咬定道:“這種郎君應該是越多越好才是!”
“……”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聽起來是不是挺高大上的?
但小丫頭聽得懂嗎?
陸西泠嘆了口氣道:“你喜歡才好,你若不喜歡,就沒那麼好了。”
——
“我不喜歡。”
“什麼?”
校場上,正在操練的禁軍前。
白朮呆滯了片刻,詫異道:“你不喜歡溫僕射家的女兒?可、可是二哥當初不是說過、”
“我說什麼了?”
白燁一腳踹歪了白朮屁股下的椅子,差點讓人摔了個趔趄。
白朮扶著椅子,半個字也不頂撞。
只敢悄然白過一眼。
明明是他小時候揚言要娶一位美嬌娘的。
賀平頂著一身羊肉氣回來。
狄北男兒對這味道可太熟悉了。
白朮彷彿找到了緩解尷尬的救星,同人聊道:“好鮮的肉,你小子又去哪兒逛遊了?”
賀平撓頭傻笑:“屬下還能知道哪?還不是二爺喜歡的那家糕點鋪,如今他家改成了飯館。
屬下正好去歸還爐子茶碗,嘿嘿,順口蹭了頓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