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胡川娘便馬不停蹄地往曾娘子院裡來，正巧沈墨卿心裡也有了計劃，巴不得她來得越快越好。

胡川娘提著兩個食盒，說是奉王爺之命送來，“沈娘子妝安，瞧著娘子氣色還不錯，昨夜露兒沒有太為難你吧？”

原來曾娘子叫露兒，這還是沈墨卿頭一次聽到曾娘子的本名。

“露兒命苦，原本也是門戶裡的小姐，後來家裡破落了，差點讓賊人玷汙，要不然王爺…”說到此處胡川娘拿起絲絹抹淚，“露兒太過仰慕王爺，可像王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只在她一個人身上停留呢？一來二去，竟害了這種病。”

沈墨卿看她光哽咽，卻沒有淚滴落，只覺得這人太會演戲了，稍作安慰後，吩咐丫鬟們開始忙起來。

女使們陸陸續續從屋裡搬出昨日損壞的東西，小廝則在院裡生了一大盆火，沈墨卿覺得這些東西殘破了，留著也是廢了，不如燒了乾淨。胡川娘眼尖，發現許多沒有被損壞的東西也被搬了出來。

“這些東西沒有壞，為何也要燒掉呢？”胡川娘指著那枕頭跟梳妝盒問。

“這些嗎？”沈墨卿看著那些被下了五毒散的東西，心想你當然不願意這些被燒掉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曾娘子為舊情所困，燒了才好。”

火勢漸大濃煙四起，眾人止不住的咳嗽，沈墨卿讓下人們用溼巾掩住口鼻，自已也站的遠遠的，而胡川孃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急忙捂住口鼻告了辭。

胡川娘一走，沈墨卿就下令滅火，“煙氣太大了，再燒下去防火司該過來了，得空拿出去扔了吧，記得扔遠些。”

院裡一陣響動，曾露兒被吵醒，她出來看到沈墨卿幾乎搬空了她的屋子，又暈了過去。

沈墨卿嘆了口氣，曾露兒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

午膳時，曾露兒還未醒過來，沈墨卿便去找了葉雪儀一同用膳，她發現葉雪儀臉色有些許蒼白，算了算日子，距離上次在小巷發現她已經過去七八天了，再有幾日又該服用解藥了。可那雪蠶汁被酒坊老闆摻了水，真的會起作用嗎？

“怎麼了沈娘子？你今天心不在焉的。”葉雪儀給沈墨卿夾著菜，以往她二人一起吃飯都很香的。

“沒事，就是照看曾娘子有些累了。”沈墨卿搪塞著，又迅速扒了兩口飯，然後以擔心曾娘子為由先行離去。

北院，竹林被吹得沙沙作響，翠綠的竹葉似箭般懸在頭上，彷彿在問沈墨卿的決定是否正確。

雲諫依舊是輕飄飄從某個地方飄出來，還好她早已習慣。

“王爺現在正在看書，沈娘子一會輕聲些。”

“雲諫，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

雲諫劍眉微皺，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沈娘子請講。”雲諫把沈墨卿帶到竹林下，沙沙聲掩蓋了兩人的對話。

回了西院，曾露兒已經醒來了，此時正坐在牡丹花旁發呆。女使說她喝了些粥，精神總算好些。

沈墨卿也不想再刺激她，陪著她給牡丹澆了水，又哄著她回房睡覺，說王爺希望她快些好起來之類的話。曾露兒聽到是顧景煜說的，愁容消減了不少，又乖乖躺在貴妃榻上睡去。

沈墨卿走進庭院，拿起剪子剪下被撒了五毒散的幾朵牡丹，胡川娘手裡的藥粉應該沒有多少，所以她才會特地撒在開得最好的這幾朵上。

把牡丹修剪好，又拿琉璃瓶來裝，用手撣幾顆水珠，嬌豔欲滴，送人最好了。

胡川娘院裡裝扮的樸素，園子裡也都是些尋常花草。胡川娘聽到通傳說是沈墨卿過來了，迎接的聲音老遠就飄過來，可當她看到沈墨卿手上拿著牡丹後，馬上又變得緊張起來。

沈墨卿當然知道她在緊張什麼，可是戲還是得演下去。

“胡娘子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我打擾你了？”

“沒…沒有，沈娘子不必多想，我只是看到這牡丹反應才會這麼大。”胡川娘拉著沈墨卿坐下，一邊止不住地向牡丹投去眼神，“這牡丹是曾娘子心愛之物，你怎麼就這麼剪下來？”

沈墨卿聽罷假裝無奈道，“曾娘子飯也不吃，就望著這花出神，我想著乾脆剪了，但是扔了我又覺得可惜，便選了最好的幾朵來送給姐姐，這幾天我恐怕要多多麻煩你幫我呢。”

胡川娘手裡沁出了冷汗，心裡暗罵沈墨卿沒事找事。

“那我多謝妹妹了。”

二人又話了會家常，沈墨卿就走了，她特意沒走遠，半刻鐘後果然看見胡川孃的女使拿著一小包東西出了門，沈墨卿遠遠瞧著，還露出了幾片花瓣，她心裡暗道成了，接下來就是引蛇出洞了。

沈墨卿把曾露兒屋裡帶有五毒散的東西清理乾淨後，沒事便總往胡川娘那跑，用她的話說就是：曾娘子氣色越來越好，再過幾日就可痊癒，王爺也心疼她勞累，等曾娘子好了她就可以將功贖罪解放了。

胡川娘聽得心裡一跳，沈墨卿正受寵，這次王爺都不忍心重罰她，現在曾露兒也要恢復了，這下別說一網打盡，連曾露兒這個作精也要捲土重來。她悄悄開啟暗櫃裡的盒子，裡面的藥粉所剩無幾，是不能同時害得了兩個人的。

只能鋌而走險了，她心想。

趁著夜深人靜，胡川娘在小花園的假山上放了一方白色方巾，半刻鐘後又拿著方巾離去。

雲諫在暗中觀察著她的動作，等她走後又躲在暗處四處觀望，卻不見什麼異常。

“如果這樣就能傳遞資訊，幕後之人一定非比尋常。”雲諫忍不住感嘆，他雖然不是絕世高手，可也自認是頂尖的那批，如今他躲在暗處，卻覺得身後彷彿有鬼魅在盯，王府這麼大，他看不見的地方很多，那是不是大部分時候，他自已也是被觀察的那個？

第二日深夜，胡川娘又悄悄來到花園狗洞旁，外面有人遞給她一包藥粉，以往她從未有過心驚肉跳的感覺，可今天卻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已。

她心一橫，拿過藥包就想快步離去，這些藥足夠她毒死曾露兒，也足夠讓沈墨卿染毒，到時候沈墨卿不僅揹著害死曾露兒的罪名，精神狀態也會變得跟曾露兒一樣，麻煩精解決了，東院的兩個不爭不搶，南院那個葉雪儀單槍匹馬，日後也可以慢慢解決掉。

她胡川娘年紀最大，這個王府，就該是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