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痊癒，不勞您惦念。”張盈苦笑，太王后聽到這裡，嗟嘆一聲，“張盈，上前來。”

“母親。”張盈看向太王后，他們母子之間從來沒有千言萬語，猶如兩個相愛相殺的戀人一般，兩人從未有觀點不謀而合的時候。

張盈跪在了太王后面前，太王后伸手摸了摸張盈的臉，但視線卻落在遠處，這麼一來張盈不免迷惑，“母親？”

“沒事兒，我老了，眼睛自然不好。”

這已不是“不好”了，而是什麼都看不到。

張盈注意到了太王后的眼，一時之間傷感悲痛，各種情緒紛至沓來。

“您……”張盈伸手在太王后面前揮舞了一下，但太王后並沒有說話，而是慈愛的笑著，張盈崩潰了，抱著太王后就哭了起來，反而是太王后自己，她平靜極了，猶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母親，您怎麼失明瞭啊？這可如何是好，兒臣讓人進來給您看眼睛。”張盈痛哭流涕，這多年來他是和太王后不睦，但他始終明白無論是殺張斐還是殺張如意，太王后做這一切都是為自己修橋鋪路。

但她不會將內心的想法念頭說給張盈。

有的事情張盈可以猜到，自然是心知肚明。

有的事，張盈非要等發生忽才能想明白。

還有的事即便是發生了張盈也一知半解，如今張盈也不清楚。

“母親沒事兒。”太王后疲憊的笑了笑，為江山社稷他這多年來已累壞了，此刻眼睛失明瞭，興許一般的遭遇發生在大多數人身上這是不能承受的厄運，但在太王后卻一點特殊的感覺都沒有。

太王后一輩子什麼事沒發生過呢？

什麼事沒經歷遭遇過呢？

太王后不過恬靜的笑了笑。

“天災人禍，你要慢慢兒的受著，這並沒有什麼。”太王后在開解張盈，張盈點點頭，但淚水卻還是順著指縫流竄了下來。

太王后抱著張盈，一如太王后輕輕抱著夏以芙一般。

“好了，有朝一日這世界上就沒有握著糟老太太了，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放開手去做就好，再也不需要顧慮我會掣肘了，事實上我既不會為難你還會祝福你保佑你呢，你啊，以後這天地是你的，一切都是的。”

太王后在鼓勵。

張盈點點頭。

太王后笑了笑。

“好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如今的太王后在張盈眼睛裡已是弱勢群體了，所以太王后說什麼張盈都會照做，此刻太王后看向張盈，張盈目光閃爍，只能點點頭。

他是開心，但這開心裡卻有點傷感，終於太王后可以退位讓賢了，終於屬於自己的時代到來了，但張盈卻開心不起來，這也預示著從今以後不管張盈他如何處理事情，都不會有人為自己出謀劃策並且收拾爛攤子了。

張盈胡思亂想，跟在太王后那一群人背後，大家到了一箇舊屋子，這裡安安靜靜的，張盈詫異，“幕後帶兒臣到這裡是所謂何意？”

“要你看一個人。”太王后笑了笑，張盈哪裡知曉太王后這是讓自己看誰，只能點點頭馴順的跟在背後，兩人一口氣往前走，接著看到一個拐彎，繼續往裡頭走，這裡頭黑漆漆的，似乎瀰漫著一種詭異而冰冷的死亡氣息。

張盈走到這裡忽而感覺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張盈站穩了腳跟。

“來呀。”

太王后走在前面，別看太王后眼睛什麼都不能看到，但奇怪的是在這個地方太王后卻走的輕而易舉，走的順順溜溜，走的輕車熟路，完全就是來過的模樣兒。

“來呀！”

這一次幾乎在命令了。

張盈固然感覺奇怪，但依舊還是跟隨在了背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張盈忽而看到遠處的黑暗中似乎有個人，或許毋寧說在遠處那深不可測的黑暗裡似乎有個人輪廓的動物，張盈不寒而慄。

“你是天子，你有什麼可怕的？世界上任何鬼魅都不能嚇唬到你，你是獨一無二之人。”太王后提醒了一聲，張盈點點頭硬著頭皮往前走，前面帶路的小太監手中握了燈臺。

那光暈照耀下來，依稀彷彿可以看到不少的人，那些來來回回的人影影綽綽，似乎每個人都習慣了這裡的黑暗。

大家在黑暗中自如的穿梭。

張盈湊近遠處那一口大水缸。

看著看著，張盈發覺那裡頭的確是個人，但卻是一個被斬斷了手腳四肢的人，那人就浸泡在大水缸之中，除卻一雙眼還在轉動，其餘的地方再也沒有活躍的跡象。

張盈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親，你帶兒臣到這裡做什麼？他是什麼？是人是鬼啊？”

見張盈如此驚慌失措的在叫，太王后自是一點不滿意，冷若冰霜皺眉，“快起來，我剛剛說什麼，你是天子，你是獨一無二之人，如今你居然被恐嚇成了這模樣兒，這有什麼可怕的，你居然被嚇唬成了這模樣兒嗎？”

“他！”

張盈總聽人說母親的手段陰狠毒辣，之前不過道聽途說，後來張斐和張如意相繼被母親殺了，而後又是其餘人，這一群一群人前赴後繼都被母親弄死後，張盈已明白，母親絕對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他不清楚母親為何非要帶自己到這裡來。

亦或者說，這是太王后一輩子最後一個傑作了，張盈看了看那大水缸裡奄奄一息的人。

“張盈啊。”太王后再一次叫出了張盈的名字，她鮮少這麼連名帶姓的去叫他，而每一次一旦太王后這麼叫張盈，勢必有話要說，張盈已被嚇到了，“母親，那究竟是什麼啊？”

“是王夫人啊，張盈，母后今日帶你到這裡就是要你看看反叛者的後果，王夫人年輕時三不五時就毒害母親，當時母親隱忍不發，乃至前兩年母親都準備放過張盈，但現如今情況不同了，現如今母親不決定留下她了，如今要你看看她，不過是想要啟迪你，以後啊……”

太王后完全沒有注意到張盈被嚇到了。

亦或者說太王后完全想不到自己這點兒微末的手段居然會將一國之君張盈嚇的屁滾尿流，“你以後也要一般去對傷害過你算計過你的人，不要姑息養奸，必要的時候還要大義滅親啊。”

聽到這裡，張盈被嚇到了，“不，不不！母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