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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怕了?

楚凌沉他好像又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呢?

難道就因為她不能欣賞他“沁潤”的菜餚?

顏鳶被楚凌沉拽進了內間裡,腦海中還殘存著一絲迷惑混亂。

此時夜色已經落下,晚風透過窗欞,吹得窗邊的一對紅燭明明滅滅,空氣中似乎有極淡的香味在悄無聲息地飄散著。

是窗外的花香麼?

“顏鳶。”

楚凌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顏鳶回過神,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楚凌沉已經貼近了她的身體。

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和緩:“在想什麼?”

顏鳶眨了眨眼道:“在想聖上的蠟燭是不是點得有些早。”

那對紅燭看起來應該是黃昏時就被點燃的,此時已經燃燒了一半,燙金的花紋上滴落紅色的蠟液,看上去就像是蠟燭落了淚。

“可孤並不覺得早。”

楚凌沉的指尖握住了她的下巴,逼著顏鳶從蠟燭上移開了視線,而後引著她到了床榻之上。

他俯下身,凝視顏鳶的眼睛,聲音慢條斯理:“孤覺得剛剛好。”

顏鳶被逼著在床上落了座,一抬頭便能對上楚凌沉幽深的眼睛。

她忽然覺得胸口發悶,身體裡翻湧著說不出的心慌。

這狗東西該不會下毒吧?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可是很快她就發現,那一陣心慌並非因為紅燭,而是因為楚凌沉靠得實在有些近了。

他居高臨下,呼吸就落在她的胸口。

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每一個睫毛,看見他深邃的眼眸中困惑的自己。

下一瞬間,那雙深邃的瞳眸中便盪漾開譏諷的笑容。

楚凌沉低眉嗤笑:“皇后知道侍寢要做什麼麼?”

顏鳶想了想,點點頭。

她當然是知道的。

她早已經嫁給了楚凌沉。

夫妻是要做夫妻之間的事情的。

她雖不通此道,但多少也是看過本子的人,並非沒有心理準備。

但,眼下局面不對。

她的藥粉還來不及下呢!

顏鳶的焦慮寫在臉上,看在楚凌沉的眼裡,便成了慌亂無措。

難得這顆蘑菇也會害怕。

楚凌沉胸口升起惡意的漣漪。

他用指尖推著她的肩膀,逼著她躺倒在了床榻之上,而後俯下身,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眼睛,果然見到那顆蘑菇的臉上露出了更加忐忑的表情。

楚凌沉滿意地勾起了嘴角:“怎麼,皇后怕了?”

他原本只是想要嚇唬她,然後靜待藥效發作。

沒料想到就在他靠近她的一瞬間,忽然有一股清香鑽入他的鼻息。

這股香氣凜冽悠長,如霜刃初開,又像是曠野雪域無邊無際,喚起了他身體中久違的戰慄。

如此的熟悉,又……如此久遠。

到底是在哪裡聞見過這樣的香氣?

楚凌沉忍不住微微有些走神。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瞬間,顏鳶早已經化身成泥鰍,從他身下滑下了床去,三兩步就逃到了窗邊。

楚凌沉:“……”

顏鳶只能乾笑著解釋:“……太亮了,臣妾覺得有些刺眼。”

她一面說一面背對著楚凌沉,身體前傾,做出想要吹滅蠟燭的姿勢,實則把早就藏在袖中的藥粉悄悄放到了燭油裡,再轉過身朝著楚凌沉尷尬笑了笑。

楚凌沉淡道:“怎麼,又不滅燭火了?”

顏鳶乾咳道:“臣妾只是想起來民間習俗,洞房花燭夜是要燃燭到天明的,吹滅了不吉利。”

她說著便吹來一陣大風,險些把蠟燭吹滅。

顏鳶頓時慌了起來,連忙伸手用衣袖替燭火擋住了風,等燭火穩了一些,她才順勢關了窗戶。

還好還好。

顏鳶在原地鬆了口氣。

楚凌沉坐在床榻上:“過來吧。”

他的聲音輕緩,似乎方才的那口戾氣消退不少,他好像又不生氣了。

顏鳶便磨磨蹭蹭地又走到了床邊。

楚凌沉淡道:“坐。”

顏鳶乖乖落座,抬起頭看著楚凌沉。

楚凌沉道:“還餓麼?”

顏鳶搖搖頭。

她心中焦慮萬分,早就忘了飢餓的感覺。

楚凌沉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又帶了淡淡的嘲諷:“怕了?”

顏鳶猶豫著點了點頭。

她當然害怕。

怕時間不夠。

御書房裡文書不少,要統統看一遍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顏鳶心裡著急,便越發覺得楚凌沉這狗東西的流程是不是走得有些過慢了。

這局面和阮竹說的不一樣啊!

阮竹說場面必定十分混亂,急躁不堪,必定會扯碎一些衣裳,咬出一些痕跡……她原本做好了逼自己不動粗默默配合的打算的,可眼下卻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楚凌沉似乎沒有進一步的打算,而是在惡意捉弄她。

這也確實是他幹得出來的事情。

如此下去,什麼時候才能走完流程?

眼見顏鳶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碎的汗珠,楚凌沉沉默了片刻道:“既然皇后……”

他的話音未落,卻見到顏鳶忽然眨了眨眼。

他還來不及反應,顏鳶的手已經觸碰到了他衣衫上的係扣,而後指尖翻飛,係扣便散落了開來。

……有些松啊。

顏鳶心裡閃過凌亂的念頭。

“顏……”

楚凌沉大驚失色。

他想要撤離,卻為時已晚。

顏鳶的胳膊已經挽上了他的脖頸,下一瞬間她的身體便貼上了他的,柔軟的觸覺便在他的胸口氾濫了開來,而後攻守異形,他就被顏鳶壓在了身下。

楚凌沉的呼吸陡然急促:“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走了神。

因為這一刻他又聞見了那股寒凜的香氣。

香氣是從顏鳶的衣裳上傳出來,香氣的主人此客居高臨下,眼睫幾乎要觸碰到楚凌沉的鼻尖。

“陛下放心,臣妾之前學過一些的。”

說著她便低下了頭,專心去解楚凌沉剩下的衣釦,橫豎都是這些道工序,誰來做應該相差無幾。

楚凌沉終於回過神來,他的眼裡閃過憤懣的光:“放肆!”

顏鳶抬起頭,目光中噙著疑惑。

楚凌沉被她束縛著,胸口上下起伏,眼睛已經成了血紅色,顯然是惱羞成怒了。

顏鳶:“……”

他並沒有那個意思。

顏鳶再看不懂,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他既沒那個意思,她當然也可以。

只是眼下的姿勢有些尷尬,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保持著原來的跪伏在他身上,任由三千髮絲垂掛在他的身側。

“下去。”

楚凌沉冷漠的聲音。

顏鳶便乖順從他身上爬了下來,跪坐在床上。

“躺下。”

顏鳶猶豫了片刻,便在他的身旁躺倒。

她在躺倒之前偷眼看了一眼紅燭,心裡盤算著藥粉生效的時間,他眼下並不想要走流程,是不是還需要別的方法幫他儘快入眠呢?

顏鳶心中思緒萬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楚凌沉終於平復了呼吸,再望向顏鳶,自然而然地把她的表情看作了羞恥帶來的絕望。

“孤……”

嘲諷的話忽然堵在了喉嚨口。

楚凌沉冷漠地移開了視線,生硬道:“孤今日不便。”

顏鳶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說的不便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也並不是十分要緊的事情,他既然不便那就不便吧。

只不過……

顏鳶想了想,小聲問:“臣妾不侍寢了,要回望舒宮嗎?”

她的聲音小小的,透著不安的軟弱。

楚凌沉神色一滯,呼吸停頓了片刻,才淡道:“不必。”

如此回去,這個愚蠢的東西怕是又要捲入流言中。

他在她的身旁躺了下來,伸手一拉,輕紗的帳簾便一瀉而下,把燭光擱在了外面。

“睡吧。”

“……哦。”

楚凌沉閉上了眼睛。

顏鳶自然不敢多動,唯恐自己打擾了皇帝陛下的睡意。

塵孃的藥並非安神的,而是透過擾亂心神的藥性,藥量合適的話,可以使得原本就睡著了的人陷入夢魘,幾個時辰內無法徹底轉醒。

可如果那個人本來就沒有睡著,就不好辦了。

顏鳶一邊提醒著自己不要睡過去,一邊仔細聽著楚凌沉的呼吸,判斷他的入睡程度。

時間一絲絲流走。

楚凌沉的呼吸從慢變快,又由慢變得平穩,聽起來像是陷入了熟睡的模樣。

但是顏鳶知道,他並沒有睡著。

她在見薄營混跡了三年,自然分得清沉眠的人與裝睡的人呼吸是不一樣的。

自然入睡的人呼吸輕緩綿長,前端輕緩尾音拖重,而裝睡的人可以裝出均勻的呼吸,卻絕對裝不出這等同一次呼吸裡的輕緩之分,否則片刻之內就要喘不上氣了。

而這狗皇帝,很顯然是在裝睡。

這可怎麼辦?

顏鳶皺起眉頭。

今夜是初一,過了今夜,就要等十五了。

她想了想道:“陛下,要不然……臣妾給您講個故事吧?”

……

楚凌沉當然不能睜開眼睛說不要,理論上他已經“睡著”了。

他閉著眼睛,呼吸平穩。

顏鳶坐在床邊,略加思索,輕聲開了腔:

“宴國的西北邊部落,有一個小寨子,傳說那個寨子是隻有男人,沒有女人。”

顏鳶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怕楚凌沉記性太好,還記得雪原之中那個叫寧白的小將的聲音,因此特地放緩了自己的聲音,讓它聽起來儘量柔和些,也更催眠一些。

“那個寨子地處偏僻,寨民長居峭壁之上,每隔三個月就會派人到山下的城鎮上以貨易貨,用一些獸皮和草藥交換一些陶器與穀物。商販們與他們打交道久了,發現寨民連孩童的玩具都置換了,卻從不換點胭脂水粉,髮梳髮簪,甚至是衣裳。”

“於是有商販為了找尋新商機,買通了一個寨民,躲在他的揹筐裡頭潛入了那個寨子,卻發現滿寨上下皆為男子,路邊雖有嬉鬧的女童,但是……”

“全寨上下沒有半個女人。”

……

楚凌沉的呼吸一頓,很快就恢復了綿長。

顏鳶知道他是把故事聽進去了,無聲地笑了。

……

“越是山野之地,女子越是被爭搶的糧草,沒有成年的女人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從山下綁架女人,產下孩子後拘禁或者殺害。”

“商販逃下山去,把所見告知了當地的府衙。府衙派出暗探,連夜潛入了寨子……但是暗探們搜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搜到任何屍體,倒是一位誤踩了獸夾的暗探,被一位身懷六甲的少女所救。”

“府衙命他留在少女家養傷,待少女生下腹中胎兒,再看看如何。就這樣他在少女家中待了三月,終於等來了少女臨盆之日。”

……

顏鳶停頓了片刻,悄悄偷眼看了一眼楚凌沉。

他皺著眉頭,呼吸變得長短不勻。

她知道,此刻他才是真正快要入眠了,可偏偏又被她的故事吸引,所以無法假裝平穩呼吸。

顏鳶勾起嘴角,話鋒一轉,悄然換了故事主線:

“寨中每有幼兒降生,都需要準備一種天然的紫色絲錦,那種絲錦是由一種紫蠶所出。”

“紫蠶之所以為紫色,是因為山上有一種漿果,從樹根到樹葉果實都是紫色的,白色的幼蠶吃其葉啃其果,漸漸地它們的身體就會變成紫色……每年新產的絲錦,都要先供奉給蠶神。”

“蠶神在山上的廟裡,廟裡有個老祭司,老祭司喜歡跟小徒弟講故事……”

……

楚凌沉的眼睫顫了顫,大約是他最後的掙扎。

然而已經沒有了意義了。

此刻睡意臨頭,紅燭燃藥,故事催眠,他的呼吸凌亂而粗重,終於是徹底地睡了過去。

顏鳶又安靜地等待了片刻,才悄悄爬下了床榻。

床邊的紅燭已經燃了一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甜的香氣。

顏鳶看著那閃爍的紅燭,有那麼一瞬間有些恍惚:

方才那藥粉剛剛燃燒的時候,味道有那麼重嗎?

塵娘明明說過,此香甚淡,不易為人覺察。

顏鳶心中有疑惑,不知不覺地就走近了一些,誰知道下一刻她的胸口忽然泛起一陣慌亂,緊接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開始變得迷濛起來。

……不好。

顏鳶心中警覺。

她連忙拆下了自己的耳墜,取出裡面的小藥丸吞了下去。

頓時迷濛散去,清明重回。

顏鳶悄悄鬆了口氣,回頭又看了楚凌沉一眼,在心底小聲唸叨了一句:

好好睡啊,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