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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意外的破綻

午後時分,顏鳶回到望舒宮。

所有的宮人聚集在望舒宮門口,不少宮女已經偷偷擦起了眼淚:“娘娘您受苦了……”

顏鳶也有些恍惚,事實上距離她上次離宮出發去梅園,時間好像並沒有過去很久,但當看著陽光之下淚眼婆娑的男男女女時,她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小姐!”小魚急稱呼都忘了,紅著眼睛撲進顏鳶的懷裡,“小姐嗚嗚嗚……你可回來了……”

顏鳶笑道:“別哭別哭,乖啊。”

小魚還是淚眼婆娑哭個不停。

於是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湊到了顏鳶的身邊,把她團團圍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無奈的聲音從其中響起:“我也很想敘舊情,不過能不能先讓我吃點飯呀。”

她的燒還沒有完全褪去,聲音透著綿軟,聽起來委屈巴巴的。

於是人群又笑了起來,擁著顏鳶把她迎進了望舒宮裡。

大家都心思都在死裡逃生的顏鳶身上,沒有人注意到,望舒宮外面宮道的拐角處,有兩個身影正佇立在陰影處。

他們悄無聲息現在那兒,目送著顏鳶的身影消失在望舒宮門口。

良久,洛子裘的低笑聲響起。

他道:“這宮裡的除卻幾個陪嫁入宮的,應該都是陛下之前安插進去的眼線吧?”

楚凌沉不置可否道:“如何?”

洛子裘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悠悠道:“皇后娘娘真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他們都是被安插在望舒宮的眼睛,看方才他們淚眼朦朧的模樣,這些眼睛怕是早就瞎了。

不過這都是明面上的東西,但凡楚凌沉沒有瞎,應該看得出來。

只不過麼。

洛子裘抬眼,摺扇輕搖。

楚凌沉眼下似乎走神了。

他的目光追尋著顏鳶的背影,消失在望舒宮的院門盡頭。

溫煦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如同一隻久違了陽光的大貓,低喘了口氣,眯起眼睛。

……

望舒宮內,顏鳶終於吃飽喝足,躺在花園中的小榻上發呆。

塵娘上前為她診脈,枕著枕著,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顏鳶疑惑問:“怎麼,脈象不大好嗎?”

她這一場奔波勞碌,又是跳湖又是夜逃的,還吃不飽飯,她該不會是要死了吧?

塵娘趕忙搖頭:“並非,娘娘的脈象雖有虛浮,根骨卻比往常要好了些,只是……”

顏鳶緊張道:“只是什麼?”

塵孃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只是娘娘月事快來了……”

真是快被嚇死了。

顏鳶鬆了口氣,她還當是什麼大事。

塵娘嘆息:“後日便是娘娘侍寢之日了,娘娘若是身子不便,不是極不方便麼?”

顏鳶:“……”

塵娘想了想道:“如果娘娘願意,侍寢那日奴婢可以準備一些藥,暫緩月事。”

用藥麼?

顏鳶愣了愣,若有所思。

後日即是侍寢之日,塵孃的話倒給了她一些提示。

侍寢十有八九到同床而眠,她半夜起床偷偷去御書房檢視,半道兒楚凌沉要是醒了怎麼辦?

還是得想些法子,讓楚凌沉睡死過去才行。

顏鳶定了定神道:“塵娘,有沒有哪種藥能讓人……”

她的話音未落,塵娘便兩腮泛紅,壓低聲音道:“只要娘娘想,奴婢什麼要都有。”

顏鳶:“……”

塵娘:“娘娘?”

顏鳶忍了忍道:“你往後和阮竹走得遠一些。”

塵娘眨了眨眼,“啊”了一聲,似乎不太明白顏鳶為何提起這個。不過這都不打緊,第一次侍寢尤為重要,她需要與顏鳶好好談一談用藥之事。

塵娘正欲言又止,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

“娘娘!”

小魚臉上洋溢著笑靨,急匆匆闖進了花架下。

“娘娘!侯府來信了!”

她寶貝似的抱著一個寶貴,手裡還拿著一封信件,交到了顏鳶的手中。

顏鳶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已經很久沒有來自家裡的訊息了,此次藍城舊事風波鬧得帝都城滿城風雨,也不知道這陣雨是否淋到了西北關外。

信箋裡頭的內容依然是雙份的字跡。

第一份字跡來自孃親,信箋上簪花小楷字字關切。

第二份字跡來自爹爹,信箋一展開,豪邁之氣躍然紙上。

“顏鳶吾兒,近日安定城暗潮洶湧,為父擔憂有人重提三十年前藍城事變,鳶兒在宮中切記莫要沾身,惹來麻煩。”

可惜啊,已經晚了。

顏鳶抱著信箋嘆了口氣。

現在說什麼都無用了,她已經卷進去了,還差點丟了性命。

“還有一樁舊事,為父未提起。”

“三年前,楚氏小兒曾登我侯府門,跪求為父出兵雪原營救見薄營一位寧姓小將,彼時你方到藥蘆,侯府的府兵還在雪原搜查其餘人等,為父恐生變故,是以,拒絕了他。”

“此子性情陰戾,與為父算是有仇,鳶兒與之結交,不可觸其逆鱗。”

楚凌沉……跪求?

顏鳶愣愣看著紙上的字跡。

當年雪原分別時,楚凌沉還對她高傲得很,他說人有貴賤,說見薄營的人死得其所,並不可惜,她實在有些難以想象,這樣的楚凌沉有什麼理由跪求他人。

她以為他不在乎寧白一個蝦兵蟹將的死活的。

卻原來,曾那麼努力地試圖回去找過她麼?

……

顏鳶盯著信箋,看著看著,腦海中電石火光閃過一個念頭,手指險些捏碎紙張。

不對。

楚凌沉曾三年前上門跪求被打臉。

這麼大的樑子老狐狸居然沒有提前告知?!

楚凌沉是何等的身份,堂堂天子,誰有命受他跪禮?

怪不得記楚凌沉幾次三番想要弄死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入宮以後能苟活,靠的是韜光養晦收斂鋒芒……沒想到靠的是祖墳冒青煙。

……

忽然發現死裡逃生的顏鳶。

拳頭硬了。

……

“至於鳶兒上次信中所說的三年前情由。”

“鳶兒說是因為為父寵妾滅妻,側室拐騙你上山受寒所致,此番理由不經查證,不足為信。那楚氏小兒多疑,定會找人多方查證,所以為父已經為鳶兒找到了更好的理由。”

“四年之前,你於塞外結識一名男子,與之私定終身非君不嫁。為父棒打鴛鴦,你因此離家出逃,為父的鷹犬窮追不捨,你與那名男子無奈只能逃往山野,你身子嬌弱,因而不慎染上寒疾。”

“為父為免家醜外揚,因而謊稱你帶病閨中,並編造出了一個寵妾滅妻的故事,遮蓋過往。”

“如此一來,不論是閨閣空置四年還是一身寒疾,以及寵妾滅妻的謊言,都可以一併解釋。”

“鳶兒以為如何?”

……

…………

………………

顏鳶面無表情看著信箋,信紙在她手裡被捏成一團。

小魚看她臉色不佳,擔憂道:“……娘娘?”

顏鳶撥出一口氣,乾笑道:“無事,只是有些思鄉情切,情難自禁。”

老狐狸十有八九是報復,報復她編造的故事玷汙了他清白。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老狐狸給出的故事確實合情合理。

小魚放下了心,把手裡頭的包裹遞給顏鳶:“這些都是侯府送來的物件,娘娘快看看。”

包袱有些重,顏鳶開啟它看了看,發現是一些衣衫和塞外的糕點,還有一個木製的十字弩。

它的形式比戰場上所用的還要小上一號,顯然是改良了她的圖紙製成的,弩上有一個小小的機關,看起來是可以裝填一些藥劑。

雖然只是一點點改動,卻顯然更好用了。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顏鳶問小魚:“那個受傷的親衛呢?”

小魚眨眨眼:“哪個?”

顏鳶道:“就是上回出宮為我擋箭受傷的那個。”

小魚恍然大悟:“娘娘你說邱遇啊,他現在御醫院裡養著傷呢,昨日塵娘才去探望過。娘娘想要去看看他嗎?”

顏鳶想了想道:“想。”

……

黃昏時,顏鳶便帶上塵娘去了御醫院。

御醫院的醫徒帶著顏鳶入了後院,一邊走一邊溫聲向她解釋:

“那個侍衛大人就住在院裡的炭室,每日都有御醫為他號脈換藥。”

“娘娘來也未曾知會,邱侍衛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要開心的。”

“就在前面,娘娘請。”

御醫院的後院有三間醫室,分別是炭室,針室,藥室,用以不同的診療,邱遇的傷勢需要調養,醫徒們便把不常用的炭室整理了出來,給他做了臨時的廂房。

顏鳶問他:“邱遇的傷勢如何?”

她本該多關懷一下他的,但是回宮的日子實在是太過混亂,她實在是自顧不暇。

轉眼間已有半月,也不知道他的傷勢可有好些了。

醫徒回道:“娘娘放心,他的傷勢已經好多了,到底是練武的人,身子骨要比尋常人好一些,眼下的時辰他應是在練劍吧。”

顏鳶一愣:“練劍?”

他不應該躺在床上好好養病嗎?

醫徒笑道:“邱侍衛說,武業不怠,娘娘等會兒見了就知道了。”

說話間,炭室已經近在眼前。

“娘娘請進,微臣暫且告退,娘娘有事差人傳喚即可。”

顏鳶遠遠望去,果然看見一個身影正在院中練劍。

彼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橙黃色的光芒照亮他額頭的汗珠,把他的面板都染成了蜜色。

他的動作說不上連貫,步伐也透著虛軟,因為缺了四根手指,手中的劍幾次差點飛出去,最後又被他狼狽收了起來。

可惜了。

顏鳶在心中嘆氣。

他本不該這樣狼狽,但因為替她擋箭,失去了四根手指,也斷送了大好的前程。

顏鳶心中有愧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以什麼面目開口說些什麼話安慰才好,只能站在門口踟躕。

邱遇的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惱火,最後一擊劍脫了手,直直地向顏鳶飛來。

他終於看見了顏鳶,頃刻間嚇得臉色煞白。

他想要追逐,卻已經為時已晚,只能絕望地喊出聲:“小心!”

電石火光之間,顏鳶微微側身。

那柄劍幾乎擦著她的鼻尖飛過,眼看就要刺中她身後塵孃的眼睛。

糟了!

顏鳶想也不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劍柄!

……

此時劍尖距離塵孃的眼睛,只餘分毫。

院落之中萬籟俱寂。

誰都沒敢呼吸。

……

顏鳶面無表情,心中屍橫遍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