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早上好！”

今天雖然是考試，但對於荀琿來說，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當他興高采烈踏入教室，坐在桌前的少女在聽見他的聲音之後，回頭望了過來——

“吱——”

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荀琿一把接住朝他撲過來的少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怎、怎麼了？突然這麼熱情？雖然這麼熱情的星星我也很喜歡，但是……嘿嘿……”

他傻笑起來，非常快速接受了這個設定：“怪不好意思的……星星你終於想通了是嗎？那我們趕緊選個日子結婚——”

“……”

聽到耳邊熟悉的胡言亂語和聲音，蕭星星抱著他，懸起來的心終於放下。這份聲音、溫度、心跳都是真實的，她現在也完全記得荀琿、駱逸恩、霍洛斯和萊恩的名字……所以今天早上肯定只是睡懵了而已

想通了這點之後，蕭星星鬆開了他，以開玩笑的語氣傾述道：“我今天早上睡懵了，差點自己跑下樓去買早餐……可是明明你會給我買呀，對不對？”

說著，她接過荀琿手上提著的塑膠袋，裡面裝著她愛吃的麵包和豆漿。

“謝謝你，荀琿。以後你都會一直幫我帶早餐嗎？”

他微微一怔，垂眸凝視著她，墨色漣漪流動，不似平常，沉沉浮浮。半晌，他篤地將人拉入懷中，重新抱緊了她:“當然，你想吃多久，我就給你帶多久。”

“……”

“我記住了，不許食言啊。”

…

考試在八點準時開始，試卷發下來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這幾天的擔憂都是無用的

——這些題她曾經都做過，再加上昨天經歷了惡補，她現在也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看一眼就全都知道答案的感覺了。

下筆如有神助，蕭星星這輩子都沒寫這麼快過，短短一張六面數學卷子居然半個小時就寫完了。

當她在最後一題寫完最後一個數字抬頭看鐘表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時間。

八點三十……八點四十五……

光是一個眨眼的瞬間，時針往前推移了一大格，起初蕭星星以為自己眼花或者是鍾壞了沒有在意。直到她突然發現，周圍奮筆疾書的聲音也彷彿按下了二倍速一樣。動的極快，詭異地讓人發怵。

這是怎麼回事？！

蕭星星被這變故驚得渾身僵住，明明她就坐在這個教室裡，卻像是處於這個世界之外，周遭慌亂快速的一切都跟她沒任何關係。她攥緊手中的筆，眼睜睜看著筆芯裡的水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而試卷上的字型開始變形，增多或減少，它們組成新的字句新的公式，最後匯聚成的文字是——安城高中高二上學期期末考試試卷。

期末考試……？

怎麼這就期末考了？

又是以一次眨眼為訊號，開倍速的時間重新回到正常的流速。她再一次看向時鐘時，儼然已經來到了下午四點半。

這是什麼情況？一鍵跳過考試了？

蕭星星指甲摳著桌面差點摳禿嚕皮，在確認周圍的一切真的都已經恢復了正常以後，她才有閒心觀察現在的情況。

桌上的試卷從數學卷子變成了地理，說明這已經是最後一次的考試了。鈴聲響起，同學們放下筆時都長長舒了口氣，為即將到來的寒假而興奮。

試卷被收上去，分班考試的學生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級，聽完班主任一通囑咐之後，收拾起東西準備回家。

“你們打算過年去哪裡玩？”

“玩什麼呀，作業多得要命，而且也就只能玩一個星期，我爸媽給我報補習班了……”

“真可憐，我會發出去玩的照片給你看的。”

“滾啊！”

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離去，喧喧嚷嚷的議論閒聊圍繞四周，蕭星星坐在座位上，一時之間搞不懂狀況。

她才剛在這裡上了一個星期的學，這就要放寒假了？

她沒有亂動，繼續坐在原位等待著誰的到來——

“星星！”

有人喊了一聲，是從後門傳來的。蕭星星立刻循聲望過去，看見的卻是——

“哥哥？”

在學校裡看見蕭珩彥確實意外，畢竟她剛升上高中她的哥哥就已經畢業了。但現在，他站在教室後門，休閒襯衫毛衣和牛仔褲，不知為何戴著一副銀框眼鏡，打扮得很潮很休閒，但氣質看起來……變成熟了許多。

“過來。”他遠遠站在那裡，周圍的繁忙與他無關，空氣流動到他身邊時彷彿都頃刻凝結。青年定定地望著她，烏黑深邃的眼瞳底下流動著幽幽潭水，“我帶你回家了。”

“……”

蕭星星攥緊了拳頭，身邊的同學見到蕭珩彥，很快就認出了他是安城高中赫赫有名的大神學長，紛紛也來勸她:“是啊，蕭星星你快跟你哥哥回去吧，這都放寒假了，也快要過年了，不回家你還能去哪裡呢？”

“你爸媽肯定也很擔心你，過年就是要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嘛！”

“快回家吧，難道你真的想在這裡待一輩子嗎？”

“你必須得回去，不然——”

周圍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響亮，如同墜入狂風之眼，窸窸窣窣的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什麼都有，但又什麼都聽不見，它們蜂擁而來，擠得大腦又漲又疼。蕭星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捂著額頭，渾身都在細顫。

“星星。”蕭珩彥走了過來，身上帶著熟悉的香水味……想起來了，哥哥在大學畢業之後就進入父親的公司工作了，穿上了西裝，打上了領帶，身上就只有這種味道，冰冷的，又千篇一律的香味。

但是……現在見到的他，這樣的氣味變淡了很多很多，森冷寒氣散去，展露出底下同樣也是千瘡百孔且疲憊的靈魂。他在蕭星星面前蹲了下來，以平視的視角與坐著的她對視——這是他以前從不會做的行為。

“對不起。”他說道，眼底的光芒顯得黯淡，隱藏著讓人難以捉摸的情感，但唯有悲傷……是顯而易見的，“星星，對不起……我應該早點發現你的情況的，是我的錯，以前說過要保護你，可是現在……我居然和他們一樣——”

覺得她無關緊要，覺得她就是因為能力太弱才整天悶悶不樂的。

清醒得太晚，直到妹妹失蹤以後才幡然悔悟……但是又不算太晚，他還能夠有機會挽回。這場夢不僅僅只是一場夢，有道聲音在告訴他，若是錯失這次機會，他的妹妹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蕭珩彥不清楚這些超自然的事情，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去哪了，是不是被奇怪的東西綁架了……在別無選擇的現在，他只能相信這道聲音，用盡全力帶回自己的妹妹。

“星星，對不起……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

少女抿唇不語，垂著頭，低著眉，發下的陰影擋住了眼睛，可那雙放在腿上緊攥的雙手暴露了心中的波濤洶湧，悲傷攸自從中溢位。

“哥哥不用道歉。”

她低聲道，帶著些許哽咽。

“本來就是因為我沒用，不被喜歡也是正常的……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那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個……永遠只有我一個人的地方。”

“哥哥，我——”

她抬起頭，淚水從眼角滑落。就在淚珠掉落到手背上的一瞬間，窗外灑入的夕陽變得格外鮮紅，刺眼濃厚，如漫天的血浪從天而下，從門窗縫隙蔓延而進——周圍霎時間格外沉寂，一個人也沒有，彷彿剛才的熱鬧都是錯覺。

“……”

是的，一個人也沒有。蕭珩彥一回頭，發現本應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椅子和課桌。

風吹過，吹起了桌面上的課本，上面塗塗畫畫滿了許多凌亂的痕跡，遮住了原本的內容，顯得破爛不堪。

是有人可以把她的課本畫成這樣的嗎？他注意到桌上的課本是初三的，寫著蕭星星的名字。

蕭珩彥伸手拿起了書本，比書頁更加可怕的塗寫痕跡刻在桌面上，辱罵的話語雖顯稚嫩，但惡意幾乎滿溢位來，就算是蕭珩彥看到也忍不住皺眉的程度。

沒有人看到了這些還不懂是什麼意思，蕭珩彥臉色鐵青，攥著書本的手微微顫抖。

這是——